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藝海無涯——袁世海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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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碧雲霞(即謝鴻雯之母)的《狸貓換太子》、《童女斬蛇》。女武生蓋榮宣演的是《四傑村》,她有個絕招兒,在台口上面橫吊著一根鐵棍,象秋千似的,表演時,先經人托起就勢躍上鐵棍,在上面表演複雜的動作,我覺得新鮮,很愛看。 擅演文武花旦的孟麗君,也經常演《花木蘭》、《對金瓶》等戲。一九八一年,我去濟南巡演又見到了這位老大姐,她的精神尚好,不幸在十年動亂中遭受迫害,癱瘓在床了。 這些坤班,沒有男演員,象張子壽、王慶奎、王金奎等,聽來是男人的名字,演的是花臉。演小花臉都是女演員,嗓音和唱腔還相當不錯呢。 就在這一年,母親送我上了平民學校。 這所學校是五四運動後由一些進步文人在新華街(現在的北京第一實驗小學校址)辦起的,它不但免收學費,還給學生髮書、發練習本和文具,但要求入學的學生必須經過調查,確屬貧困應當給予照顧的才批准入學。母親知道後很高興,認為機會難得,指望著我們識幾個字,將來能養家糊口,少受人欺。所以只留下大姐幫家裡幹活,把我和二姐、哥哥等,都送去上學。我們買不起書包,便用塊舊布把書一裹,當書包使用。一九六二年,看電影《早春二月》時,看到有個窮孩子上學,也是用一塊舊布包書本,我是深有感觸的。 上學後,白天沒時間,只好看夜戲了。 這時,大爺家的「袁記馬車行」的生意也興隆起來了。 住在離我家不遠的大外廊營的譚小培家、梁家園後身的荀慧生(藝名白牡丹)、椿樹三條的余叔岩、麻線胡同的美妙香,給恩曉峰操琴的董鳳年等京劇界名家去園子(戲院)演戲,都雇用大爺家的馬車。我想這是個好機會,就找到馬車行的夥計胡九,央求他出車時帶我到園子看戲。正好胡九叔是個老戲迷,很喜歡我的,所以滿口答應,並讓我給他跟車,我當然欣喜不巳。 馬車的後面有個倒座,上面有拉手,下面有腳鐙子,接人上車時,我提前將車門拉開,讓乘車老闆(對名角的尊稱)登上車後,再將車門關好,回身握住拉手,將腳踩在車鐙上一蹭,借勁就坐上倒座。車停了,我趕忙跳下車來,開開車門,請老闆下車,並隨手拿起他們蓋腿防寒的毯子等物,尾隨在諸老闆身後,大搖大擺地走進園子。看門的以為我是小跟包的,不加阻止。次數一多,他們對我有了印象,我就更「名正言順」地緊「蹭戲」了。 進了戲院,找座位是個問題。坐在前邊池座怕挨轟,坐在後面又看不清,找不到位子,來回亂竄更不行。不得已我只好靠在戲園的大柱子前面,嘿,這兒還真不錯,夠得上是一等地座,看舞臺真真切切,又不怕大人們擋我的視線,即使站上幾個小時,也心甘情願啦! 因為我很有眼力見,幹活又仔細,從沒掩過坐車顧客的手,不招惹是非,大爺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不過問我的事。這一來,我就更心安理得了。有事沒事幾乎每天去車行裡看派車牌(有人雇用馬車,在紅紙條上寫明姓名、什麼時間、去什麼地方、派誰趕車,掛在一塊木板上),以便跟車看戲。用這樣的方法,我不斷去板章路的新明大戲院及華樂園、慶樂、三慶、廣德樓等等戲園,看的戲也真不少。如:楊小樓、余叔岩合演的《八大錘》、《斷臂說書》;余叔岩、白牡丹的《坐樓殺惜》;余叔岩的《問樵鬧府》、《打棍出箱》、《洪洋洞》、《失街亭》、《狀元譜》;楊小樓、錢金福的《鐵龍山》;楊小樓、余叔岩、白牡丹合演的《戰宛城》;楊小樓的《麒麟閣》、《霸王莊》、《夜奔》;余叔岩、陳德霖合演的《審頭刺湯》;陳德霖的《彩樓配》、《落花園》(陳杏元和番)、《母女會》;侯喜瑞、慈瑞泉的《普球山》、《取洛陽》、《青風寨》;白牡丹的《鴻鸞禧》、《打櫻桃》,裘桂仙的《遇後》、《渭水河》;德俊如的《羅成叫關》。 我還看過譚富英主演的《四進士》,他扮演宋士傑,徐碧雲演楊素珍。聽說徐碧雲是武旦出身,由於嗓子很好,改唱青衣。他的表演很有特色,能反串《八大錘》中的陸文龍,也能反串《黃鶴樓》中的周瑜,後面帶三江口水戰。我還看了他的《幽王寵褒姒》和他與薑妙香合演的《虞小翠》,戲中有一段《霸王別姬》的「戲中戲」,姜老學楊小樓的項羽,徐碧雲學梅蘭芳的虞姬。另一出是《綠珠墜樓》,譚富英扮演石崇。當時旦角能翻跟頭是極少見的,徐在此劇中能在相當兩張桌子高的牢門上走「槍背」下來,觀眾稱他這一招為一絕。 我也很喜歡會後臺看他們化裝,最愛看錢金福、郝壽臣、侯喜瑞幾位老前輩勾臉,我還記得錢金福老先生臉上有痣,痣上長著很多毛,勾臉時總要拿筆沾著顏色往臉上反復地按,有人說:「錢老闆,您將它刮了吧!」錢老闆說:「可不能刮,這是長壽毛,我有辦法將它蓋住。」 說到這兒,我想起了另一位先生。 後來在科班學戲時,有位清室後裔,人稱奎公爺,長著兩道濃濃的眉毛,經常到廣和樓看戲,還到後臺聊天。他是票友,常常串戲。一天,他聽戲到後臺來了,大家一看他眉毛剃得光光的,就笑著問:「奎公爺,您的眉毛哪兒去了呀?」他一笑說:「前天演《法門寺》的劉瑾,我的眉毛太重,無法勾臉,我就將它刮了。」一句話逗得大家哄堂大笑。錢老的勾臉和這位奎公爺剃眉毛的故事,雖然做法迥然不同,但錢老勾臉技術的精湛和壟公爺對藝術的認真態度,都使我非常欽佩。 總之,這些老前輩的演出,技藝精湛、聲震九城,使我打開了眼界,增進了我對戲曲知識的感性認識,為我日後進科班學藝打下了一定的基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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