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鹽鹼大王李燭塵 | 上頁 下頁
二一


  日本軍部華北開發公司早已對永利堿廠垂涎欲滴,授意其下屬興中公司奪取堿廠產權。由於永利堿廠在國際上負有盛名,日方起初還有所顧忌。興中公司代表刀根曾幾次找到天津水利公司總管理處,「拜訪」李燭塵,見面後大談「日中親善」,要求與永利合作經營,企圖以所謂合法的身份,「名正言順」地霸佔永利堿廠。李燭塵避而不談此事,與刀很周旋,後來就乾脆回避不見刀根。刀根連連碰壁,自感無顏見頂頭上司,十分惱火,於是一方面以逮捕反日分子為由,騷擾堿廠和總管理處,進行威脅恐嚇;另一方面又找來過去與永利有著一段合作關係的「三菱」公司,由「三菱」公司出面,向李燭塵提出,他們以民間財團的名義提供技術和資金進行投資,由兩家合辦永利。

  侵略者的伎倆,不管它以什麼形式出現,在李燭塵的眼裡都是露骨的強盜邏輯。他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但「三菱」公司的代表卻糾纏不休。李燭塵只好搬出永利制堿公司的章程,說:「我們是民營企業,公司章程明文規定,必須是華籍人士才能入股。我個人是無權更改公司章程的。」

  找李燭塵碰了壁,日方並未就此善罷甘休,又幾次找到範旭東,要求把永利堿廠買下來。範旭東氣憤之極,回答說:「廠子我不賣,你要能拿走,就拿走好了!」

  與此同時,英國的蔔內門公司華行總經理吉勒理,也派其華人董事孫仲立多次來找李燭塵和範旭東,「好心」建議把永利制堿廠改為中英合辦,以對抗日軍。蔔內門公司願意用他們在日本銀行的存款30萬銀元做抵押,作為合作的前期投股。蔔內門公司的意圖是十分清楚的,一方面他們為了保全自己的資金不受損失或少受損失;另一方面,趁此機會將其資本加入永利,準備在戰後作為永利堿廠合作的依據。范旭東、李燭塵對他們的「好心」建議理所當然地予以拒絕,聲明無法考慮。

  然而,侵略者的強盜本性,就是掠奪,就是霸佔。日方詭計用盡,再也耐不住性子了,終於最後露出了豺狼的本性。1937年12月9日,刀根竟拿著一份預先擬好的水利公司同意把堿廠交給興中公司接辦的協定文本,找到設在法租界內的永利公司總管理處,逼迫李燭塵在文本上簽字。李燭塵在此之前儘管心中不快,但始終沒有撕破瞼。現在這紙文本放在眼前,李燭塵忍無可忍了,他一改往日斯文儒雅風範,拍案而起,怒斥道:「世界上哪有強盜搶了東西還要物主簽字的道理!你們做強盜也太無勇氣了!」刀根張口結舌,狼狽離去。

  第二天,日軍下令強行接管永利堿廠。刀根及日本興中公司的人員進入廠內。至此,「永久黃」團體在塘沽的產業全部淪落於日寇手中。

  1937年的秋冬季節,永利堿廠的留守護廠人員在黃叔眉等人的領導下,在極艱苦的環境中,與日寇進行了無畏的鬥爭。黃叔眉多次被喊去盤問,強令他們儘快恢復生產。為了共同信守「誓不助敵」的原則,他們暗中把30支護廠駁殼槍全部投入深水塘裡,並把廠裡18條管道堵死。日本人只有眼巴巴的瞅著那巨大的機器,卻無法使其運轉。為此,日方又多次到天津永利總管理處找李燭塵糾纏,要求他「合作」復工。李燭塵不僅拒絕合作,還義正詞嚴地告誡對方:「今天你們這樣搶奪了我們的公司,今後我們一定要奪回來,也一定能奪回來!」

  日本侵略者佔領塘沽後,「永久黃」團體歷盡艱辛建設起來的化工基地變成了另一副模樣。黃海化學工業研究社舊址成了日軍運輸司令部,明星小學駐進了日方的特務機關,聯合村、太平村變成了馬廄和垃圾場,新村則被效忠日本鬼子的漢奸所佔據……

  如今,化學城變成了什麼樣子呢?

  * * *

  飛機在空中顛簸著。那些衣冠楚楚的接收大員們依然旁若無人地談笑風生。

  「老兄去哪裡發財?」

  「唉,發財?發個鬼喲!硬是把老子發到鄭州去了。」

  「鄭州也不錯,古來兵家必爭之地嘛!」

  「老弟哪裡高就?」

  「在下分的是上海,打打雜,弄點小意思罷了。」說著,還把右手高高的一揮,亮起了箍在指上的兩枚金戒指。

  「想必是老弟又可以養一房姨太太嘍!」

  「哈,哈,哈……」

  看著前座這一老一少張張狂狂、得意忘形的樣子,李燭塵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長歎了一口氣。

  「怎麼,老先生哪裡不舒服?」鄰座的一位中年男子問道。

  李燭塵見中年男子弄誤會了,隨口答道:「沒有。噢,不,胸部有點悶。」

  「老先生要是暈飛機,我這裡帶著『暈海寧』,很管用的。」說著,就要起身拿藥。

  李燭塵擺擺手,止住了他。中年男子的善意博得了李燭塵的好感,兩人便隨意攀談起來。

  「聽你的口音,好像是湘西人吧?」

  「老先生好眼力,我是湘西保靖人。」

  「太巧啦!我離家幾十年,就是在地上也很少遇到湘西人,想不到今天在空中會上了小老鄉!」

  「老先生是……」

  「我是永順人。」

  「請問老先生貴姓?」

  「免貴姓李,我叫李燭塵。」

  「哎呀,怎麼,先生就是那位造鹽造堿、大名鼎鼎的李燭塵啊……」

  兩人越說越近乎,索性免去了客套,東拉西扯地擺開了龍門陣。

  從中年男子的談話中,李燭塵得知身旁這位衣著樸素的同鄉名叫孫錫華,剛過40歲,畢業于湖南大學經濟系,原來在資源委員會供職。日軍投降後,國民黨政府規定所有敵偽工礦企業都先由經濟部接收,孫錫華被借調到經濟部,委任為專員,現在是前往北平,協助經濟部的特派員王翼臣,辦理華北淪陷區敵偽產業的接收復員工作。

  一路上,連續6個小時,他們都在歡快地交談。這一老一少的親密投機的談話竟把前座那一老一少鎮得閉住了嘴巴。

  李燭塵的「愛才癖」又發作了。遠在海外的人才,他尚且不放過,更何況是送到身邊的人才了。眼下的塘沽工廠,經過這場摧殘,一定是千瘡百孔,百廢待興,舊有的人才已在川蜀興業,時下正是用人之際,必須不失時機地多方網羅人才。

  想到這些,李燭塵就推心置腹地向孫錫華介紹起企業面臨的狀況:津沽淪陷後,永利、久大兩廠人員遷移到自貢建立工廠,繼續生產。現在自貢的工廠,基礎已經穩固,產品銷路也很好,計劃繼續辦下去。此番去天津接管、恢復永利、久大,需要很多專業技術人員。

  李燭塵誠心減意地鼓動說:「你是學經濟專業的,又在資委會的工礦企業中幹了多年經營管理工作,有一定的經驗。這正是我們公司所需要的人才。我想請你到我們公司來幫忙,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孫錫華為李燭塵的誠懇打動,他尋思,在這位和藹可敬、求賢若渴的老人領導下,工作一定會稱心如意;但是自己是接收專員,這個位子雖不是刻意追求,卻也可以暫時安身立命,況且有道是「官身不由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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