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鹽鹼大王李燭塵 | 上頁 下頁
一三


  徐曉峰連忙勸道:「燭兄三思,以兄之花甲高齡,不可魯莽行事。一路風餐露宿暫且不論,難道燭兄沒聽說過路上不安全嗎?」

  「我倒是聽說過西北常有械鬥發生,那有何礙予我?」

  「燭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西北近來發現許多硫磺礦,敦煌以外就有一個大礦區。今年派去了一個探查隊,不知怎地和當地藏民衝突起來,一名隊員竟被殺死了。我聽了之後,不寒而慄。」

  「這麼說,曉峰兄打算打道回府了。難道你就因此不想再做調查了?」

  聽到李燭塵的話中有些鋒芒,閻國光連忙打圓場:「考察方式多種多樣,所見亦可,所聞亦可。曉峰兄已經有了材料,調查也可以告一段落了。燭老不妨照方抓藥。」

  李燭塵不待閻國光深談,便斬釘截鐵地說:「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司馬遷不行萬里路,哪裡寫得出《史記》;如果徐霞客不親遊名山大川,哪裡留得下《徐霞客遊記》。二位仁兄不必勸了,我西北之行,去意已定。」

  「燭兄英雄本色不減當年,曉峰慚愧,慚愧。」

  天色已晚,閻國光、徐曉峰告辭出門。

  李燭塵送出門去,看著一對身影消失在黑洞洞的街巷中。

  這天晚上,李燭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夢。他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拜訪徐曉峰,順便做些解釋。他本是厚道人,不願意芥蒂長在朋友心中。不料剛剛入睡,便被人喊起。睜眼一看,原來是徐曉峰笑呵呵地走來,請他吃早飯。

  李燭塵一咕嚕爬起來,穿上衣服,抹了把臉,隨徐曉峰來到了一個專賣羊肉面的小館。

  李燭塵興沖沖地嚼著羊肉面。說也怪,這餐麵條,吃得竟比重慶的大宴還有滋味。

  吃過飯,李燭塵就去參觀礦業公司,實地考察了他們的電解煉銅。

  * * *

  9月22日,李燭塵上午串街訪友,做了些西行考察的準備工作。下午又去財政廳詢問了財政、稅收、物價方面的情況。

  9月23日上午,他隻身站在北塔山頂,像一位將軍察看作戰的前線。

  近處,城西平原,密密地排著一片梨樹。深秋時節,霜打梨葉,樹葉連成紅通通的一片,像朝霞,像夕輝,像初燃的火。

  遠處,高高的群山,峰巔已是白雪皚皚。陽光之下,也透過來絲絲涼意。

  巡視一周之後,李燭塵的目光駐在了黃河鐵橋上。

  李燭塵前天曾去看過鐵橋。它是連結黃河南北的唯一通道。

  古代的人們就開始在這裡搭浮橋。至今黃河北岸還矗立著兩根生鐵柱子,它們頂風冒雨,默默地向後人訴說著黃河建橋的歷史。

  那時的浮橋是鐵繩橋。鐵繩就系在鐵柱上,連結兩岸,上邊鋪上木板通行。

  眼下的這座橋是清末建的。李燭塵清楚地看見橋頭上懸著一個鐵牌,上面鑄著「1907年美國紐約橋樑公司」字樣。

  橋的北端有一塊石碑,記載著修橋的始末。

  當年左宗棠西征,飽嘗軍民渡河之苦,倡儀在黃河上架設鐵橋。中國沒有這種造橋技術,洋人乘機漫天要價,沒有修成。

  允升任陝甘總督時,德國泰來洋行的喀佑斯遊歷到甘肅,當局與他磋商,把建橋工程包給他去完成。大橋花費30.5萬兩白銀,歷時兩年多修成。

  河中豎起4個鐵筋水泥墩,墩上架著5個拱形鐵架橋,全長70丈,寬2.2丈。中間走馬車,兩邊走人。旁邊有護欄,以防危險。

  今天,李燭塵遠眺這「黃河第一橋」,望著橋上過往的車馬。行人,不由得感慨萬端:「在35年前,在西北僻遠、交通艱阻之地,有此工程,不得不謂當時主持人魄力之雄。以當日之交通,必較現時為難.而竟能成天下第一橋,是誠難能可貴!此亦足證有志者事竟成。」

  李燭塵浮想聯翩。他想起了4天來的考察,想像著以後的青海、新疆之行;想起了被擠向西南一隅的永久黃團體,想像著日後它展翅翱翔的雄姿……

  他的胸中湧起一陣熱潮。一首絕句從心底流出:

  五泉山下水溶溶,
  引水栽梨萬樹同。
  正是深秋霜葉老,
  晚晴斜照一樣紅。

  晚上,伏在桌上,湊著昏黃的燈光,李燭塵開始了一天中最後的功課——為《海王》雜誌寫信。在信中彙報自己的工作,抒寫自己的心情,設計未來的藍圖。

  我到甘省不過4天,所行不過城內外數裡路之遠,所遇亦不過少數有
  先見之人。見聞極有限,人云亦云,未免辭費。不過空時限人,現在一般
  人口頭之傳述,亦是經無數年及無數人之見知而來。即使將來考察團到後,
  隨之去寧夏,往青海,再西上玉門,亦不過就前人已發現之陳跡,再見識
  見識,證其確有此物此事。而走馬看花,恐未必能有新而深之發現。
  然則就狹義之西北範圍(陝、甘、寧、青、新5省)而言,大抵陝西可
  以吃棉花,甘肅吃油,青海吃羊毛,寧夏吃堿(實則堿不在寧夏,特與之較
  近耳,鹽暫不計入)。新省物產較豐,重工業或有希望,然臥榻之側,酣睡
  者大有人在,是則大可考慮。

  油與毛,均需煉洗,故酸堿工業,必附帶發展,因之其他輕工業亦有可
  能。將來隴海、包綏二鐵道如均展至甘肅,而西去達新疆,再與俄國之西土
  鐵道聯接,則東達太平洋,、南達印度洋,東北達東三省,西北出波羅的海,
  西南至地中海,是甘肅又將為東半球交通之中心矣。大家均有些理想,何妨
  寄予同情。

  連日來,李燭塵走街串巷,登山渡河,倘祥在蘭州城裡城外。與他同行的西北工業考察團的各位同仁尚未到達蘭州,乘等人的機會,李燭塵像一位勤奮的漁夫,撒開了調查研究的大網。

  * * *

  一天,李燭塵信步走上市場。市場街道不寬,但兩邊攤點櫛次鱗比,店鋪星羅棋佈,倒也把一個小小的市面撐得異常熱鬧。攤點上,賣米麵的、賣肉的、賣菜的、賣水果的,爭相吆喝著,招徠顧客。

  李燭塵走到皮貨攤旁,順手摸了摸掛在架上的羊皮大衣。天冷了,且要去青海、新疆,他想買件皮衣禦寒。

  攤主是個回族中年人,戴一頂白色小帽,兩撇小鬍子挑起了半是憨厚、半是狡黠的笑容:「先生,這皮大衣你穿著正合適,價錢便宜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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