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鹽鹼大王李燭塵 | 上頁 下頁
一一


  隨著久大在四川的名氣越來越大,他們不僅在西南站穩了腳跟。當年一條成渝公路,軍政、外籍人員穿梭往來,途經「糖都」內江,大都繞道幾十裡到井廠觀光。久大模範鹽廠曾先後接待過馮玉祥、李德全、衛立煌、張群、徐特立、吳玉章、鄭洞國等,英國的克裡浦斯夫人也曾到廠參觀,成為中國西南一家頗有實力和良好風範的新型企業。

  八年抗戰,海鹽來源斷絕,被迫煮並取鹽,「枝條架曬鹵法」等創新咸得應用,基本使民需和化工用鹽達到自足。

  這些成績,均來自久大一種百折不撓的企業精神,這中間無論作為總經理,還是作為遷川的先行者和總負責人,李燭塵都身先垂范,功勞卓著。

  ※第4章 智者的兩條腿

  1942年9月23日。蘭州。

  接連幾天的陰雨過後,朝陽爬上了蔚藍的天空。李燭塵喜不自禁,一大早就興致勃勃地登上了北塔山。

  站在山頂,蘭州景色盡收眼底。蘭州,古代叫做金城郡。城市綿延于黃河南岸,城垣的北牆,偎依著黃河。城北是北塔山,城南是皋蘭山。兩山夾起一條大河,河邊展開一帶平原,金城便在這平原上興廢了幾千年。

  久居重慶,天天籠罩于山城水霧之中,李燭塵不免有些憋悶。今天,縱覽西北名城,一種魚躍馬飛的感覺便從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李燭塵是9月19日離開重慶飛抵蘭州的。這次西行是要考察西北的經濟狀況和化工資源,以便為困頓西南的永利、久大尋找一條新的發展道路。蘭州是西北之行的第一站。

  抵達蘭州的第二天,李燭塵就開始了調查工作。或許是因為對化學工業情有獨鍾,李燭塵首先想到的是永久黃團體塘沽時期的舊友卞松年以及由卞松年主持的雍興公司的化學工廠。

  雍興公司是中國銀行投資的企業,原本是製藥廠,後來由於受到原材料及生產設備的限制,改為生產化學產品。這時的雍興公司主要生產酒精、肥皂、玻璃和堿。這四種產品都由卞松年負責。

  李燭塵給卞松年撥通了電話,聽筒裡傳來了卞松年歡快的聲音:「李老太爺,久違,久違。您等著,我馬上派車去接您。」

  不大工夫,一輛輕便馬車來到李燭塵下榻的旅社,將他接到了化學工廠。

  馬車走後,卞松年便在家門口等候。馬車進院停下,車夫攙扶李燭塵下了車。卞松年匆匆迎上前去,四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李燭塵的眉間堆著笑,卞松年的小鬍子挑著笑。卞松年將李燭塵引進客廳。

  中西合壁的客廳吸引了李燭塵的目光。古色古香的木隔窗上嵌著玻璃,圍著牆臥起一大兩小皮沙發,牆角的高幾上立著一隻碩大的彩色玻璃花瓶。

  還沒落座,李燭塵便打趣地說:「松年兄的日子過得不錯嘛,真讓人有點眼熱了。」

  「哪裡哪裡,這也是前任留下的雞肋罷了,食之無味,棄之不舍呀。」

  「辦工業的人有個安樂窩也不過分,安居才能樂業嘛。這玻璃……」

  李燭塵的目光停在隔窗的玻璃上。平板玻璃並不很平,厚薄不勻還有些疤眼,透過玻璃看去,屋裡的物件有點變形了。用行家的眼光衡量,顯然質量還不過關。

  「這玻璃是本廠的產品,工藝水平還差得很,讓老太爺見笑了。不過價錢還便宜,一般百姓還能將就著用。」

  「『你這玻璃花瓶做得就蠻不錯嘛,」李燭塵順手拿起高幾上的花瓶把玩著,「造平板玻璃也可以引進些技術,工藝上就可以逐步提高了。」

  「地處偏僻,交通不便,信息不靈,改進技術談何容易!」卞松年把一套紫砂茶具擺在茶几上,一面沏著茶,一面慢吞吞地回答著李燭塵的話,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

  「松年兄別是在經營上遇到了什麼難題吧?」

  「李老太爺,您看看這個。」卞松年走進裡屋,拿出一包東西遞到李燭塵手上。

  李燭塵放下花瓶,接過紙包,打開一看,見是一包白裡泛黃的粉末,一股硫化物的臭味輕輕地鑽進了鼻子。他一眼看出,這是一包質量低劣的硫化堿,是用羅卜郎制堿法製造的。

  「松年兄的這個堿可上不得檯面喲!」

  「又讓老太爺見笑了,我也正為它發愁呀!」

  「難道松年兄不知道永利已經出正牌貨了?」

  「知道是知道。可是……」

  卞松年當然知道永利堿廠生產出了色白味正的好堿,知道「紅三角」牌純鹼在百姓中和市場上的名聲;但他也知道永利為產堿而遭受的打擊與磨難,知道李燭塵、侯德榜為運用羅卜郎制堿法、創造「侯氏制堿法」而付出的心血和艱辛;他更知道工業生產中技術保密的鐵規……作為工商業者,他當然想獲取技術秘密;作為塘沽時代的舊友,他又不忍心把李燭塵送上兩難的境地。

  「可是啥嘛!離得久了,離得遠了,你就不把我這老朋友當朋友看了。我可拿你當朋友、當同志,我對你說,你可以派人去永利參觀,把技術學回來。」

  「這……」卞松年的喉頭有些哽咽了。

  「我們辦實業圖的是什麼,圖的是救國。救國就不能只靠一兩個人,一兩個廠。我有技術開發西南,你學技術開發西北,大家聯手,才能形成救國的實力。松年兄,還猶豫什麼?」

  「好,我馬上就派人去永利。只是別給您帶來麻煩。」

  「互相麻煩嘛!我這不是也給你添麻煩來了嗎?」

  「此麻煩非彼麻煩也。」卞松年輕鬆地笑著說。

  李燭塵把堿粉放到茶几上,一轉身,只見卞松年變戲法似地,不知從什麼地方又拿出了一塊黃澄澄的東西遞給了他。

  「怎麼樣?」卞松年眯起眼,有些頑皮地問道。

  「好!好!真是好肥皂!來,讓我試試。」說著,走到門邊的臉盆架前,蘸濕了手,打上肥皂,搓了搓。手上滑滑的,沒有一絲一怪味。

  「重慶也沒有這樣的好貨!」李燭塵高興地做了評判。

  「老太爺,是送您一箱家裡用,還是給您發去一批做生意?」

  「生意留著你自己做吧!我嘛,一塊足矣!」李燭塵順手從衣袋裡掏出了手絹,做出了包肥皂的架式。

  「這怎麼行!」卞松年拿過肥皂,放到架子上的肥皂盒裡。

  「看看,原形畢露了吧!你這個小氣鬼,還說大話呢!連一塊也捨不得給了吧!」李燭塵擦著手,打趣說。

  「老太爺,先喝茶吧,都涼了!」卞松年斟上了茶。

  李燭塵揮了揮手,說:「走吧!松年兄,還是先看看你是怎麼造出臭堿和好肥皂來的吧!」

  說著,就向屋外走去。卞松年也連忙跟出去。屋裡,飄出了淡淡的茶香。

  * * *

  卞松年陪同李燭塵來到工廠。一座宏大的公事房迎面而來,轉過去,是幾間寬闊的廠房稀稀疏疏地列在院內。

  他們先來到酒精車間。一進門,就看見摞得高高的酒桶,裡面裝著青棵酒,是用來做酒精的原料。工廠原來有個大酒窖。夏季,連降大雨,山洪暴發,沖毀了酒窖,卷走了不少酒桶。洪水過後,工人們把一部分酒桶運進車間,碼成了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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