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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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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達、康生、關鋒等人在大會上講話。肖華同志主持會議,也講了話。陳伯達調門最高,給我扣上「劉鄧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總代表」、「對抗中央文革」、「搞獨立王國」等帽子。謝富治發了脾氣,說你的問題遠不止這些。我說:富治同志啊,錯誤路線我都承認了,你還要怎麼樣啊!難道還要把我打成叛徒、特務嗎?十二日至十六日是小組發言,天天出簡報,羅織我的「罪狀」,無限上綱上線。康生、關鋒、黃永勝、吳法憲、邱會作等人,在小組裡竄來竄去,煽風點火,說我的檢討「沒有觸及靈魂」,「不象樣子」、「極不深刻」。康生說:「徐向前算什麼?他代表誰?能代表解放軍啊!」還說:「徐向前帶頭衝擊林副主席住地。」(指一月二十四日我去林彪家一事)會內會外配合,社會上「反擊二月逆流」,打倒陳、徐、葉的大標語,滿街張貼。十六、十七兩天,軍內「造反派」二百多人,兩次抄我的家,門窗玻璃被砸碎,室內翻得一塌糊塗,將我保存多年的資料、信件、作戰日記搶去不少。抄家前我在家裡,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幸好葉劍英同志關心我的安全,聽到點風聲,晚上打電話來,要我去西山,這才免遭揪鬥。 住在西山,「閉門思過」,心緒不佳。看看書報、文件,散散步,有時和葉帥、聶帥聊聊天。七月間,武漢「七·二〇事件」發生。我又變成陳再道、鐘漢華的「幕後操縱者」,武漢事件的「黑後臺」。其實,天曉得,我住在西山,與外界隔絕,怎麼會去製造武漢事件呢?「打倒徐向前」的浪潮,又一次掀起。葉群公然對三軍「無產階級革命派」的負責人說:「徐向前還有什麼值得保的嘛!」他們把陳再道、鐘漢華等同志揪到北京批鬥,追查和我的關係,結果什麼也沒撈著。七月二十九日夜,清華大學蒯大富手下的一批人,又抄了我的家,搶走五鐵櫃機密文件。我的秘書向周總理辦公室報告後,總理指示:(一)所進人員全部撤走;(二)保證徐向前同志及其家屬子女和工作人員的安全;(三)東西一律不准拿走,已搶走的文件櫃和材料責成衛戍區到清華大學全部追回。這樣,抄家的風波才告平自「八一」建軍節在即,「二月逆流」的成員和一些被揪鬥的老同志,能否出席「八一」招待會,亮亮相,成了鬥爭焦點。周恩來同志用心良苦,堅持幾個老帥和盡可能多的老幹部出席,而林彪、江青等則極力反對。 七月三十一日下午五時左右,周總理打電話給葉帥,讓他轉告我,準備出席招待會。劍英同志在電話裡對我說:總理說出席招待會的名單,討論了一下午,爭論不休,他準備請示毛主席,待主席決定後正式通知。過了一會兒,劍英同志來到我的住處,還帶了個理髮員來,要我一邊理髮,一邊等通知。剛理完發,總理來了電話:毛主席指示,今天的招待會,朱德要出席,徐向前要出席,韓先楚也要出席。劍英接完電話,高興地說:為了保證安全,總理親自佈置了你的行車路線,加強了沿線警衛。我出席招待會回來,黃傑同志說,你剛剛走,總理就來電話,問走了沒有?他還說:「你和徐帥要多多保重啊!」患難見真情。周總理和劍英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使我深受感動。 我雖早已脫離全軍文革的工作崗位,但仍是掛名組長,名不符實。我和葉劍英、聶榮臻同志商量,想正式提出辭職的請求,他們完全贊成。那時,「辭職」一事沒有先例,我是盤算了很久才下決心的。九月十六日,經與葉劍英同志字斟句酌,反復修改,寫出辭職報告呈送毛主席: 主席、林副主席、總理、伯達、康生、江青同志並報軍委、中央文革: 我在擔任軍委文革小組組長工作期間,由於對主席著作學的不好,自己資產階級世界觀沒有改造好,對偉大領袖毛主席親自發動和領導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很不理解。沒有遵照林副主席的指示:「對主席的指示,理解的要執行,暫時不理解的也要執行。」因而犯了保守、右傾、方向、路線的嚴重錯誤(我已作過兩次檢討,內容不再重複)。 本來我已不適於作軍委文革小組長的工作,但三月底中央決定由肖華主持軍委文革小組常務工作的同時,仍對我保留著軍委文革小組長的名義,中央對我如此照顧,我內心深感自疚。在肖華的問題揭露後,軍委文革小組的工作全部陷於癱瘓。鑒於上述情況,我曾經在軍委常委會上口頭提出免除軍委文革小組長的名義,現在我再一次誠懇的請求中央、軍委、中央文革,免除我軍委文革小組長的名義,另選賢能,以利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工作。 毛主席十月十二日批示:我意不宜免除請考慮酌定。 林彪十月十六日批:我完全同意主席意見,不要免除為妥。 這樣,我只好繼續掛名。 一九六八年三月,林彪、江青等人一手策劃了所謂「楊余傅事件」。「二月逆流」的成員,又變成「楊余傅」的「黑後臺」,再次遭到猛烈「炮轟」。楊成武是我的鄰居,抓他那天,我家的電話線被切斷,哨兵給換掉,弄得氣氛很緊張。此後,軍委辦事組改組,黃永勝當總參謀長、軍委辦事組組長;幾個老帥的文件停發,不能過問軍委的事情,軍隊大權被林彪和「黃吳葉李邱」一手把持。林彪後來敢於利用軍隊中的少數敗類,炮製「五七一工程紀要」,企圖謀害毛主席,決不是偶然的。毛澤東同志晚年聽不得不同意見,對善於奉承、投機的野心家林彪,過分信任,委以重權,結果上了大當。這是一個十分沉痛的教訓。 黨的八屆十二中全會和「九大」期間,繼續批判「二月逆流」,把鬥爭矛頭指向我們。 一九六八年十月召開的八屆十二中全會,是為「九大」作準備的。會議議程是:(一)討論通過「九大」代表產生的指導思想和方法;(二)討論通過《中國共產黨章程(草案)》;(三)討論劉少奇專案審查報告。當時,大批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已被打倒,出席會議的僅五十九人,不足應出席人數的三分之一;而列席會議的卻達七十四人,大多是「文化大革命」中的風雲人物。毛澤東同志在開幕式上講話,強調了「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意義,準備再花三年的時間,將這場運動搞到底。分組討論時,就轉向批判「二月逆流」和其他老同志。這是林彪、江青、康生、陳伯達、張春橋等人預先精心策劃的一場鬥爭。朱德、陳雲、葉劍英、陳毅、聶榮臻、李富春、鄧子恢等同志和我,分別編入各個小組,遭受圍攻和批鬥。林彪公然宣稱:「二月逆流」是八屆十一中全會後發生的「一次最嚴重的反黨事件」。 我被編入全會第五小組,即西北小組。黃永勝、姚文元以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的身份參加會議,組織指揮。林彪的得力幹將邱會作也編在這個組,充當急先鋒。還有個黃志勇,夠賣力氣的。他們把歷史上張國燾的事,西路軍的事,與「文化大革命」裡的事聯繫起來,要給我算總帳。黃永勝狂妄至極,不僅誣衊我是「張國燾路線的主謀者之一」、「劉鄧反動路線在軍內的代表」、「反黨、反毛主席」、「宗派主義」、「軍閥主義」,而且惡毒攻擊朱德、葉劍英、陳毅等同志。邱會作赤膊上陣,咬牙切齒,一再發言、插話,說我是「有意對抗毛主席、林副主席」,「反無產階級司令部」、「打擊革命領導幹部的兇手」,「造成總後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新災難」。他還不倫不類,抬出江青和我對比,肉麻地吹捧她。黃志勇在延安整風中,就是搞逼供信的專家,聲色俱厲,質問我為什麼要率四方面軍渡河西進?為什麼要搞「二月逆流」,對抗「無產階級司令部」?為什麼要「反黨亂軍」,支持陳再道和「百萬雄師」?我天天晚上去開會,往那裡一坐,靜聽「揭發批判」,懶得理他們。沒有辦法,他們就念語錄,還威脅說:「你徐向前再不老實,就叫紅衛兵來!」「你再不說話,就送到大寨去向貧下中農說清楚!」那時一弄就是大半夜,害得我回來沒法睡覺,頭痛加劇,深感體力不支。我向黃永勝請假,說準備寫檢討,黃永勝不准。十多天下來,我就象害了場大病似的。 全會通過了將劉少奇同志「永遠開除出黨」的決議,形成我黨歷史上的一大冤案。少奇同志因長期受監禁、折磨,不久即含冤去世。他是久經考驗的黨和國家的卓越領導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畢生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奮鬥,在民主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中,尤其是在白區工作和党的建設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劉少奇同志的冤案得以昭雪。他將永遠受到黨和人民的紀念。 毛澤東同志對「二月逆流」的態度,與林彪、江青是有區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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