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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陝北的鹽業,是項重要財政收入的來源。朱總司令很重視,指定留守兵團抽出六個萱的兵力,專口打鹽,出口交換急需物資。一九四一年即打鹽五萬六千九百餘馱,羊毛、山貨、藥材也是重要出口項目。三邊的甘草特別粗壯,多得很。隨著生產的發展,出口量的增加,我們的家底子逐漸厚實起來,生活也有明顯改善。至一九四二年六月,全兵團共有商業基金二千四百萬元,工廠—資金七十一萬二千元,運輸牲口五百五十餘頭。伙食費平均每人每天以五角計,公家發一角,能自給四角。三五九旅的生產成績,尤為突出。荒無人煙的南泥灣,在他們手裡,變成了有口皆碑的「好江南」。從一九四〇年至一九四二年,該旅共開荒種地二萬六千餘畝,養豬二千餘頭;打鹽井十個,炭井一個,辦起木廠兩個、鐵廠三個,磨房六所、粉房八所、油房一所;擁有運輸牲口六百頭,建立十個騾馬運輸站,商業有一個總店,十個分店。全旅達到糧食自給百分之八十八,經費自給百分之八十五。

  賀龍同志對晉綏部隊的生產亦抓得很緊,取得了可喜成績。一九四二年全年.他們在晉西北共墾荒六萬畝,還挖渠引水,擴大灌溉面積,大力發展棉、麻、紡織業及其他生產經營項目,將相當一部收入支援延安,對克服財政困難起到重大作用。年底,毛主席作了《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的報告,對部隊參加生產,給予高度評價。他說:「這是中國歷史上從來未有的奇跡,這是我們不可被征服的物質基礎。」我軍參加勞動生產的優良傳統,就是從那時形成的。

  在聯防司令部期間,我與賀龍同志共事,關係融洽,心情舒暢。他兩邊跑,有時去晉西北,有時在延安。我們一面整風,一面工作,忙得不可開交,但也有時閒聊天。他經常和我講些在舊軍隊的故事,聽來叫人好笑。他從舊軍隊營壘裡殺出來,新舊對比,對毛主席的建軍思想,尤為折服。他給我的印象,性格開朗。對党忠誠,積極正派,善於團結幹部,有事擺到桌面上,從不背後搗鬼。他決不是一個有野心、搞陰謀的人。文化大革命裡,林彪一夥誣陷他搞「二月兵變」,殘酷迫害致死,真是冤枉得很!

  §任抗大校長

  一九四三年春,延安軍民在毛主席「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下,進一步掀起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高潮。

  我那時正忙於抓聯防司令部所屬部隊的生產規劃,檢查春耕情況。有天,毛主席找我去談話,開門見山,要我去抗日軍政大學當校長。他說:抗大總校從邢臺搬回來了,這裡還有分校,準備合併到一塊,規模辦大些,校址在綏德。目的是大量培訓幹部,為戰略反攻作準備。那裡缺個校長,現在實在找不到合適人選,你先去代理一段吧。我覺得自己缺乏辦校經驗,力難勝任。就說:我恐怕不行,挑不起來。還是派我到前方帶兵打仗,比較合適。他說:向前同志,你是師範生、黃埔生,又有作戰經驗,辦學校有什麼困難的?決定你去就去吧,將來有的是仗打,我們還要總反攻嘛!你去了先抓組織,搞個核心領導小組,具體工作叫何長工他們管。我說:既然主席這樣說,我就去搞一段,有了合適人選,再替換我。毛主席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他對抗大的任務,用「培養幹部,準備反攻」八個字概括,提出了幾點要求:第一,思想教育是中心環節。組織學員認真學習整風文件,提高馬列主義水平,克服個人主義、自由主義、主觀主義、教條主義等傾向,同黨一條心,而不是半條心。第二,自己動手,克服困難。教職員工有好幾千人,要吃要穿要住,怎麼辦?應象邊區部隊一樣,自己挖窯洞,種糧、種菜,紡線、織布,邊學習,邊生產。自力更生,任何困難也難不倒我們。第三,審查幹部,鞏固內部。主要是清查內奸,保持幹部隊伍的純潔性。毛主席還強調,教學要採取啟發式,反對注入式。這些,就是我們的基本工作方針。

  三月中旬,我從延安去綏德,路上走了四天。到西山寺抗大校部,受到何長工等同志的熱情迎接。過了些時候,李井泉同志調來,抗大的領導班子正式組成。中央任命我為校長,李井泉為政治委員,何長工、彭紹輝為副校長,陳奇涵為教育長,徐文烈為政治部主任。

  著名的抗大,全稱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抗戰以來,已培訓七期學員,分佈在各抗日根據地,發揮了戰鬥骨幹作用。因戰爭環境的關係,校址經常流動,從保安到延安,到晉察冀,到晉東南,到冀南平原。一九四二年二月,總校在邢臺地區開辦第八期,學習一年,奉命轉來陝北。在此同時,中央又決定將晉察冀二分校、晉西北七分校、延安三分校(後改稱軍事學院)均與總校合併,學員統稱第八期。

  學員來自四面八方。有從前線來的,有從後方來的,有從敵佔區來的,有老幹部、新幹部,有軍隊幹部、地方幹部,有青年學生,有男生,也有女生。我們一面建校,一面陸續接收學員。原計劃本期培訓學員八千至一萬人,結果只招收了六千餘人。至一九四四年春,晉察冀邊區二分校的一部學員轉來陝北,收生工作才告結束。

  我們確定,第一階段的中心任務是整編機構,端正思想,建家立業。時間為一九四二年四月至六月。

  整編機構主要是根據「精兵簡政」的原則和教學需要,統一組織編制,進行幹部配備。校本部機關力求短小、精幹,除政治工作專設政治部,下屬組織、宣傳、幹部、保衛、總務五個科外,教學工作設軍事教育科、政治教育科,後勤工作設供給處、衛生處,直屬校首長領導。學員以原建制為基礎,編為五個大隊四十六個隊。大隊設大隊長、政治委員、政治處。隊設隊長、指導員。一大隊大隊長韓先楚,政治委員高蘭亭;三大隊大隊長賴光勳,政治委員雷欽;四大隊大隊長王泮清,政治委員許鳳翔,以後又組建了二、五大隊。不論大隊或隊的領導幹部,均一身二任,既是領導,又是教員。幹部和教員缺乏,是一大困難。我記得編制定下後,幹部缺一半,教員缺額更多。除從學員中調出些任用外,我們還請求軍委批准,從延安編餘幹部中解決一部分。

  端正入學態度,嚴格組織紀律,樹立「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校風,是不可缺少的一環。好幾千人初來綏德,什麼想法都有。有的認為在前方打仗光彩,入學不光彩;有的犯過錯誤,是準備來「挨整」的;有的看到學校白手起家,一無校舍,二無教材,三無畢業期限,涼了半截。針對這些現象,我們從加強思想教育入手,要求學員端正入學態度,樹立正確的人生觀,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養成「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作風。反對無組織無紀律,反對個人主義、自由主義、主觀主義,用無產階級思想去克服小資產階級思想和農民意識。強調工農幹部和知識分子加強團結,相互學習,相互尊重,知識分子工農化,工農幹部知識化。同時,嚴格管理,嚴格規章制度,一切行動必須象正規部隊一樣,達到軍事化、戰鬥化的要求。不論資格新老,違犯紀律均嚴肅處理,決不姑息遷就。

  建家立業,靠自己動手。我們提出的口號是「首長負責,自己動手,建立革命家務!」幾個學員大隊分駐在綏德、清澗、瓦窯堡、子洲等地區。窯洞得自己打,課堂得自己蓋,糧食、蔬菜得自己生產。各大隊首長負責,組織學員邊建校舍,邊搞生產,掀起了建校和生產的熱潮。全校共挖了二百多個窯洞,各大隊都蓋起了課堂;開荒種田,辦作坊,撚毛線,養豬養羊,開合作社,全年共收入近三百萬元,使物質生活有了保障和一定的改善。

  我當時兼任中央處理委員會主任,下面有中組部王從吾、武競天等同志組成的一個小組,負責考察從敵後調回的幹部,並初步分配工作。這是項細緻、複雜的任務,要看檔案,要經常研究情況,要和幹部談話,要全面認識幹部,既費時,又費力。我主要管團以上幹部。

  抗大整編大體就緒後,國民黨掀起第三次反共高潮。六月間,蔣介石令胡宗南等部,盡撤河防兵力,向洛川、中部、邠州一線集中。黨中央和毛主席決定調晉西北四個主力團來邊區應變,全邊區軍民齊動員,加強自衛備戰,隨時準備粉碎頑固派的軍事進攻。抗大的全體教職員工,也投入到緊張的自衛備戰中。當時,聯防司令部給我們的任務是對付北線榆林方向的鄧寶珊部。一般地說,鄧雖不至於打我們,但有蔣介石和胡宗南的壓力,我們不得不防。制定了作戰預案,學員都發了槍,分一線、二線防守。米脂為一線,綏德為二線。不久,第三次反共高潮被我黨擊退,抗大遂轉入整風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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