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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狠的戰鬥作風,建立在紅軍指戰員高度階級覺悟的基礎之上。沒有對人民的無限熱愛和對敵人的無比憎恨,沒有遠大的革命理想和視死如歸的犧牲精神,打仗是狠不起來的。在這裡,經常的政治教育和階級教育起著主導作用,它是培養這種戰鬥作風的基礎一環。

  第二是硬。

  部隊作戰,不但要狠,而且要硬。程咬金的三斧頭,狠是狠,但砍完就「撒氣馬」。沒有後勁,過不得硬,是不行的。尤其在戰役戰鬥的嚴重、慘烈、危急時刻,部隊一定要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概,真正拿得出,挺得住,過得硬。這股硬勁,有時能起到反敗為勝,化險為夷,扭轉整個戰局的重大作用。紅四方面軍歷經許多艱險危難的嚴峻考驗,樹立了過硬的戰鬥作風。

  我們的勝利,確確實實來之不易。一部紅四方面軍成長壯大的歷史,就是不斷同敵人打硬仗、惡仗,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歷史。那個時候,我們叫做「硬著頭皮打」。

  事實證明,我軍在敵強我弱的條件下作戰,雖然主要採取「避強擊弱」的作戰方針,但打的卻多是硬仗、惡仗,輕而易舉取勝的戰例是不大多見的。這是因為:(一)根據地範圍有限,又處在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中。敵人的「會剿」、「圍剿」,一次比一次規模大,時間久;投入的精銳部隊,也一次比一次眾多。紅軍回旋餘地不大,要想完全避免同強敵、眾敵作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二)敵我力量的懸殊,使紅軍的劣勢地位短期之內無法改變,因而即便是敵人的弱軍(與其強軍相對而言)同我們作戰,也往往有恃無恐,其囂張氣焰和拼死決鬥的程度,相當可觀。國民黨正規軍如此,雜牌軍如此,反動民團也如此。同我作戰的敵軍,幾乎沒有成建制倒戈的事件發生;我拔掉某些根據地邊緣地帶的反動民團寨子,也不容易,原因就在這裡。(三)雖然各路敵軍「圍剿」根據地時,互存戒心,各保實力,給我以可乘之隙,但在對付紅軍這一點上,他們畢竟有共同的利害關係。我揀某一點或某一路弱敵去打,有時會遇到他路敵人迅速來援的情況。我軍必須連續作戰,進而打破援敵的包圍和夾擊。「圍點打援」時,援敵來勢兇猛,人數眾多,要吞掉他們,更是需要花費力氣的事。(四)特別在我軍反「圍剿」失利被迫轉戰的情況下,敵人瘋狂圍追堵截,有些敵我力量懸殊的艱險戰鬥,避也避不開,非打不可。所以說,我們那時打的許多仗,的確是硬著頭皮幹的。形勢所迫,鬥爭需要,不這樣幹怎麼行呢!如果部隊只想揀省勁的仗打,一見到硬敵、眾敵就望而生畏,遠走高飛,不敢抓住戰機,盡一切可能去奪取勝利,那就勢必走向消極避戰和逃跑主義,要打破「圍剿」和壯大紅軍是不可能的,想鞏固和擴大根據地當然也是不可能的。

  每個戰役戰鬥,無不都是敵我雙方的拼力競賽。誰勝誰負,除了主觀指導正確與否、戰術運用恰當與否等條件外,部隊能不能在節骨眼上過得硬,熬得住,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我們在敵眾我寡或敵我力量大體均衡的條件下進行戰役戰鬥,經常遇到這樣的情形:關係雙方主動地位的一個口子的突破,一個制高點的奪取,一個防禦陣地的固守,要經過反復多次的、劇烈而殘酷的衝殺和拼搏。這是叫勁的時刻。誰能咬緊牙關,壓倒對方,誰就會取得先機之利,推動戰局向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另一種情形是,由於戰場形勢千變萬化、敵我力量懸殊或我方出現某種失誤等原因,部隊突然面臨攸關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例如,黃安戰役「圍點打援」時,我障山陣地被援敵突進,已經危及方面軍總指揮部的安全,使戰局面臨逆轉的極大危險;漫川關戰鬥中,我軍遭敵重兵包圍在深山峽谷地帶,險遭全軍覆滅的命運。在這種千鈞一髮的危急時刻,部隊頂得住,沖得出,結果轉危為安;否則,將不堪設想。再一種情形則是敵我雙方旗鼓相當,鏖戰到精疲力盡的地步,看來幾乎已無戰勝對方的希望。然而,這也正是需要堅持「最後五分鐘」的時刻。堅持下來的就容易取勝,反之則功虧一簣,甚至招致完全失敗的結局。我們當時強調部隊在鏖戰的最後關頭,一定要有堅持「最後五分鐘」的毅力,以便把敵人熬垮,趁勢殲滅之。假如失去了這種機會,等他們緩過勁來再同我們打,你想消滅他,談何容易!這些情形說明,過硬的戰鬥作風,對於我軍來說,並非可有可無,而是絕不可少的。

  培養部隊的過硬作風,關鍵在幹部。我常說,只有不能打仗的官,沒有不能打仗的兵。兵是幹部帶出來的,有什麼樣的幹部,就會有什麼樣的兵。假如幹部慣于打滑頭仗,他能帶出部隊的過硬作風來,才是見鬼的事呢!

  我剛到鄂豫邊區帶兵打仗時,敵人的機槍嘟嘟嘟嘟一響,不少新兵趕緊趴在地上,動都不敢動。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樣站在那裡指揮戰鬥,子彈嗖嗖從身邊穿過,不予理睬。搞上幾次,部隊就不怕機槍了。楊平口戰鬥,是鄂豫皖紅軍第一次打大仗——紅一師的千把人伏擊川軍的一個團。能不能把敵人吃掉,是個未知數,大家沒有把握。戰鬥打響後,我和師政委李榮桂、參謀長劉英,提著駁殼槍帶頭衝鋒,哪裡吃緊到哪裡去。這一仗,將敵人全殲,對指戰員鼓舞甚大。再打類似的殲滅戰,部隊就有了信心和辦法。紅一軍、紅四軍時期,象許繼慎、周維炯、蔡申熙、劉英等同志,都是敢於和善於打硬仗的幹部,對形成部隊的過硬作風,起了重大作用。

  當然,不顧需要與可能、不講戰術的死打硬拼,是主觀主義、盲動主義、拼命主義在戰爭問題上的表現,必須給以堅決反對。

  第三是快。

  「兵貴神速」。時間就是力量,就是勝利,就是軍隊的生命。古今中外的軍事家,無不重視時間對於軍隊和戰爭的意義。以運動戰為主要作戰形式的我軍,更是這樣。我們在戰爭實踐中練就了「走」和「打」的兩套本領,憑著它去消滅敵人,保存自己,鞏固和擴大革命根據地。這兩套本領的施展,都離不開一個「快」字。

  毛澤東同志在總結紅軍的作戰經驗時,曾對運動戰作過通俗的解釋: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一條是打,一條是走。走的目的,是為了爭取時間,做打的文章。

  敵人的「會剿」、「圍剿」來了,四面圍攻,分進合擊,張牙舞爪,凶得很。我們打不贏他們,首先就得走。忽東忽西,忽南忽北,同敵人「捉迷藏」。那時部隊行裝簡單,人人有付鐵腳板,地理條件熟悉,又有群眾掩護。命令一下,乾糧袋一背,一天一夜走上一二百里地,不成問題。敵人當然不如我們,走走停停,拖泥帶水,所以儘管他們處於主動進攻地位,兵力、裝備占絕對優勢,但因喪失了時間,達不到圍殲主力紅軍的目的,結果其主動和優勢,便至少減殺了一半。我軍贏得了時間,飄忽自如,拖著敵人轉來轉去,直到把他們拖到疲竭不堪的程度,進行反攻,聚而殲之。由此可見,紅軍的走,對打破敵人的優勢和主動地位,改變自己的劣勢和被動地位,關係是何等的重大。我們愈是走得主動,走得隱蔽,走得神速,便愈能達到避實擊虛、避強擊弱、殲敵致勝的目的。這類情形,明顯見之于粉碎羅李、鄂豫、徐夏三次「會剿」和第一、二、三次反「圍剿」中。反第四次「圍剿」失利後,我軍被迫長途轉戰,爭取時間的意義尤為突出。前有敵堵,後有敵追,我們邊打邊走,邊走邊打,分秒必爭,和敵人比速度,搶時間。敵人走大路,我們翻山越嶺走小路,慢一點就有被敵人包圍、消滅的危險。當時,我們真是拚上命去和敵人競賽,所以才終於甩掉了敵人,取得在川北立腳建立根據地的時機。可以說,我軍西征轉戰的勝利,一不靠天,二不靠地,靠的是雙行如疾風的飛毛腿、鐵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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