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回憶錄 > 我與浦東抗日遊擊戰 | 上頁 下頁
六二


  我們這些工人慢慢成了他的知心朋友。

  有一次,袁心德介紹我看斯大林的《列寧主義問題》著作。過了一段時間,問我「看得怎麼樣?」那時我瞭解得比較膚淺,但覺得書上講的道理都是維護工人利益的,說:「蠻好!」再經過一段時間,袁又問我:「共產黨怎麼樣?」我回答:「很好。但到啥地方去找呢?」過了幾天,袁心德來對我說:「我替你找到了一個共產黨員,名叫杜埃。」

  1938年3月,經袁心德同志介紹,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因為我是工人,入黨比較簡單,只有一個介紹人,但入黨時舉行了宣誓儀式,給我留下了很深印象。與我同時入黨的還有夏國鈞(現名夏志明,後在四川工作,已去世)和浦潤泉。不久,廠裡成立了黨支部,夏國鈞為支部書記,我任組織委員,浦潤泉為宣傳委員。後來沈彬森、周小鼎、朱申臣也入了党,成為支部幹事。在党的領導和教育下,我們這些普通工人開始懂得了馬克思主義道理,懂得了階級和階級鬥爭。1938年秋,我廠黨組織繼續發展,由6名黨員增加到40多名,成立了黨總支,夏國鈞為總支書記,沈彬森為副書記,我、周小鼎、欽家俊、王嘉生為總支委員。下設3個黨支部,加印課為第一支部,凹版課為第二支部,檢查、零件、電鍍三課為第三支部。我任黨總支組織部長。

  香港分廠的黨組織從無到有,由小到大,成為領導工人運動的戰鬥堡壘,推動和影響了全港的工人運動。這方面袁心德同志是做了大量工作的。袁心德同志調離香港後,上級黨又派來了吳有恆、楊康華和鐘明等領導同志,他們也為我廠黨組織的發展,工人的鬥爭作出了貢獻。

  §5.維護工人合法權益的鬥爭

  香港分廠的黨組織建立起來後,活動是秘密的,開會都在野外。我們一般利用星期天,裝作郊外旅遊,約好一個集中地,帶些吃的東西,碰到熟人就說一起玩玩的。活動的主要內容是,學習討論黨的抗日統一戰線政策,交流各車間工人的情況,團結工人積極參加抗日救國活動。

  黨支部成立不久,香港印刷業工會中華書局香港分廠工會也正式掛牌成立。

  1938年12月5日,凹版課工友周浩錫同一個粵籍工友發生口角。第二天,廠方突然宣佈解雇周浩錫。按廠方慣例,一般只作罰金2元或記過一次處分。工人不服,派工會代表朱申臣等與廠方交涉。正巧加印課發生了弄汙3張鈔票的事故,原因是廠方沒有把玻璃窗修好,風吹進來鈔票捲進墨棍被污染了,但廠方要處罰工人,責令停工一天和加倍罰款。工人推夏國鈞同志等代表加印課工人與廠方交涉。這兩件事的巧合,被廠方總監周開甲、王謹士確定為工人預謀的反對廠方的聯合行動。他們向警方報了警。第二天,廠方宣佈「休業4天」。「休業4天」後又通告「休業一周」。

  12月19日復工的那天,廠方貼出通告,悍然宣佈開除69名工會代表和工友,並勒令他們立即離港返滬。這大大激怒了全廠的職工。

  這時,黨支部向上級作了彙報。上級黨組織指示我們,現階段的階級鬥爭要服從民族鬥爭,為團結抗日,只能採取和平方式,有理、有利、有節地與資方鬥爭。

  黨支部聽取了工人意見,其中一位工人黨員叫馮胥平,提出絕食鬥爭的建議。支部感到這種方式難度大,萬一死人怎麼辦。決定先說理,必要時發動絕食鬥爭,並加以充分的組織,防止意外事故的發生。支部決定我和欽家俊組織工作班子,具體領導這場鬥爭。我們組織了宣傳隊、糾察隊,起草了《告全國同胞書》、《告國民政府書》等文告。

  復工這天,廠方廠門口佈置了警察署派來的衝鋒車,站滿中西捕探,如臨大敵。工人進廠後沒有去上工,而是召開了全體職工大會,推舉欽家俊、餘東明等與廠方交涉,要求廠方收回開除69人的成命。總監周開甲、王謹士拒絕工人要求,一直僵持到中午,各課工友已放工吃飯。凹版、加印兩課工友異常憤怒,宣佈中午不吃飯,以等待廠方收回成命,到傍晚工人繼續以「不吃飯」要求廠方收回成命。廠方毫無姑息之意,工人被迫通過了一個留宿車間絕食鬥爭的決議。凹版、加印課共800多名工人參加了絕食行動。全廠貼滿了「反對廠方無理解雇69人」的標語。有一幅大標語,從屋頂垂到樓下,上書:「絕食待命,事關大眾,死亦光榮」、「要求全體復工」的大字,表達了工人為捍衛自己正當權利的決心。

  凹版課工友的悲壯行為,感動了全廠工友。檢查、電鍍兩課首先發起慰勞,他們購買麵包,慰問絕食工友。廠方仍然堅持強硬立場,竟說:「餓死了,廠方也不會勸他們進食。」

  香港華民司威脅要用武力驅逐中華廠工人。

  絕食48小時後,工人異常憤恨。黨支部開會決定穩定工人情緒。一方面做好工作,一方面保護工人生命。被開除的69名工友,見到千余工人為他們受到不公正待遇而絕食聲援非常不安,他們排隊到門口勸工友進食。香港各界群眾團體和知名人士得悉真相後,帶著麵包、水果、牛乳等食品來慰問。絕食鬥爭第三天,香港各界送來的慰問品堆積如山。而港府華民司揚言,工人違反香港殖民地保護私有制的法律,罷工有罪。這一天,有個工友暈厥,我們雇救護車馬上送九龍醫院急救。這時,香港《泰晤士報》(英文版)的一個英籍記者到醫院採訪了被搶救的工友顧林生,寫了一篇報道,刊登於當天的《泰晤士報》上。這樣,中華廠絕食鬥爭的消息傳遍了全世界,港英當局再也無法封鎖消息了。香港各中文報紙,衝破新聞封鎖,全面報道香港中華分廠印鈔工人的絕食鬥爭。消息傳開,震動香港和東南亞。黨中央毛主席朱總司令從延安給我們發來慰問信。香港黨組織決定,如果廠方再堅持頑固立場,便發動全市停工、停水、罷市,支持中華書局印鈔工人的鬥爭。

  在這種情況下,廠方才被迫接受談判。出席談判的有華民司、勞工司,工人代表有朱申臣、夏國鈞、黃勤初等5人,資方代表陸費逵、周開甲。最後簽訂了三項協議:(1)收回解雇69人的成命,恢復原來工作;(2)承認中華書局工會組織是合法的;(3)不阻礙職工開展抗日救亡工作。這個協議由勞工司向全廠職工傳達。歷經84小時的絕食鬥爭終於以工人的勝利而結束。

  這次工人的絕食鬥爭完全是廠方所逼,廠方企圖利用生產中發生的事故,無辜開除參加工會的積極分子,反對工人組織工會,打擊進步力量。工人們果敢英勇的鬥爭,粉碎了頑固勢力的陰謀,以自己的生命捍衛了建立工會的合法權益。這場絕食鬥爭,使全廠職工覺悟大大提高,更加團結,工會的威信也提高了。鬥爭中有的工人參加了共產黨組織,黨員人數發展到50多名,其中有粵籍的古妙嬋、張婉華兩位女同志。我廠職工三分之一是女職工,這兩位女同志在女職工中發揮了很好的作用。

  這次鬥爭也是自海員大罷工以來香港工人運動的一次新高潮。黨中央召開「七大」時,要求香港派出「七大」代表參加會議,香港黨組織指定由我廠選派一名代表。我廠總支委員周鐘庠(又名周小鼎)同志作為代表到了延安。

  在這次鬥爭中,青工湯少林同志(後參加新四軍,光榮犧牲),用他自己的工資,拍攝了當時工人絕食鬥爭的許多照片。這些照片一部分被徐榮生同志保存下來了,現在成了上海總工會珍貴的歷史文獻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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