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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做「皇帝」(2)


  我的頭腦還沒冷過來,鄭孝胥就回來了。他報告說,關東軍堅持登極時要穿元帥正裝。

  「你是不是交涉過?」

  「臣豈敢不去。這是板垣親自對臣說的。」

  「這怎麼行?」我跳起來,「登極之前要行告天禮,難道叫我穿元帥服磕頭祭天嗎?」

  「臣再去跟板垣說說。」

  鄭孝胥走後,胡嗣瑗過來提醒我,要爭的不是服制,更重要的是跟軍部說,要任免官吏的決定權。如果這問題解決了,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也沒什麼不好。

  其實胡嗣瑗同我一樣,都不明白日本要這個帝制,不過為了使我更加傀儡化,為了更便利於統治這塊殖民地。皇帝的名義哪裡會給我帶來什麼權力,我這樣的人又哪裡會學什麼騎射?除了依附在日本關東軍的皮靴上,我簡直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想。所以後來關東軍同意了我穿龍袍去祭天,我也就不再去爭什麼別的了。

  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的清晨,在長春郊外杏花村,在用土壘起的「天壇」上,我穿著龍袍行了告天即位的古禮。然後,回來換了所謂大元帥正裝,舉行了「登極」典禮。這時執政府改稱為「宮內府」,我住的地方因要避開日本天皇的「皇宮」稱呼,稱為「帝宮」。其中的房屋後來除增建了一所「同德殿」之外,其餘的只是修繕了一下,樓名依舊未變。登極典禮是在勤民樓舉行的。

  那天勤民樓的大廳裡鋪著大紅地毯,在北牆跟用絲帷幕裝設成一個像神龕似的地方,中間放一特製的高背椅,上刻有作為徽號的蘭花,所謂「禦紋章」。我立在椅前,兩旁站列著宮內府大臣寶熙、侍從武官長張海鵬、侍從武官石丸志都磨和金卓、侍衛處長工藤忠、侍衛官熙侖免(熙洽之子)和潤良(婉容之兄)等人,以「總理大臣」鄭孝胥為首的文武百官列隊向我行三鞠躬禮,我以半躬答之。接著是日本大使菱刈隆向我呈遞國書和祝賀。這些儀式完了,北京來的宗室覺羅(載、溥、毓字輩差不多全來了),以及前內務府的人又向我行三跪九叩之禮。當然,我是坐在椅子上受禮的。

  關內各地遺老,如陳夔龍、葉爾愷、劉承幹、朱汝珍、蕭丙炎、章梫、黎湛枝、溫肅、汪兆鏞等等,都寄來祝賀的表章。上海的大流氓頭子常玉清,也寄來奏摺向我稱臣。

  六月六日,日本天皇的兄弟秩父宮雍仁代表天皇前來祝賀,贈我日本大勳位菊花大緩章,贈婉容寶冠章。

  胡嗣瑗再三提醒我去要的權利一樣也未到手,而我已經昏昏然了。七月間,我父親帶著弟、妹們來長春看我。我對他的接待,足可以說明我的自我陶醉程度。

  他到達長春的時候,我派出了宮內府以寶熙為首的官員和由佟濟煦率領的一隊護軍,到長春車站列隊迎接。我和婉容則在「帝宮」中和門外立候。婉容是宮裝打扮,我是身穿戎裝,胸前掛滿了勳章。我的勳章有三套:一套是日本贈的;一套是「滿洲帝國」的;另一套則是我偷著派人到關內定制的「大清帝國」的。後一套當然不能當著關東軍的面使用,只能利用這個機會佩戴。

  我父親的汽車來了,我立正等著他下了車,向他行了軍禮,婉客行了跪安。然後我陪他進了客廳,此時屋內沒有外人,我戎裝未脫,給他補請了跪安。

  這天晚上,大擺家宴。吃的是西餐,位次排列完全是洋規矩,由我與婉容分坐在男女主人位子上。另外,又按照我的佈置,從我進入宴會廳時起,樂隊即開始奏樂。這是宮內府的樂隊,奏的什麼曲子我已忘了,大概是沒有做出什麼規定,他們愛妻什麼就奏什麼,反正喇叭一吹起來,我就覺得夠味。

  在宴會進行到喝香擯的時候,溥傑按我的佈置,起立舉杯高呼:「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我的家族一起隨聲附和,連我父親也不例外。我聽了這個呼聲,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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