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田長霖的柏克利之路 | 上頁 下頁


  當時的風氣仍相當保守,學生們不敢單獨約會,尤其是在擔任家教的時候,師生更是界限分明。高中畢業,劉棣華考上淡江英專,已經台大三年級的田長霖不必再當劉棣華的家教,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卻在他的心中激蕩、奔騰,他發現自己一日見不到她,就非常思念她,莫非動了真情?

  家教工作結束後,他抱著相思的情懷,到她以往常去的電影院尋找她的芳蹤,經常苦苦守候,就盼能和她「巧遇」。上天真的不負苦心人。這一天,劉棣華與妹妹一道看電影,田長霖一看到她們的背影,喜出望外,很快地沖過去從後面伸手在劉棣華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還故意大聲表示,「非常驚訝能在電影院碰到你們」。

  也許是打籃球打慣了,出手較重;也許是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過度興奮,這一掌可拍得不輕呢!但也就是這神奇的一掌,訂開了劉棣華的心扉,她竟也開始茶不思、飯不想,腦子裡整天盡是田長霖的影子。田長霖考上預官,到鳳山受訓,兩人的感情進展得十分迅速。在鳳山受訓期間,田長霖除了仍對打籃球充滿狂熱,另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回臺北探望劉棣華了。

  預官結訓後,田長霖決定到美國讀書。他申請了很多大學,但因父親過世,家中經濟變得困難,只好放棄他真心想要的選擇,而前往給了他全額獎學金的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大學。

  1956年當田長霖決定到美國念書時,雖然與劉棣華兩人已情深難舍,雙方家長卻認為兩人年紀太輕,不同意他們訂婚;劉家並且表示,若要娶劉棣華,田長霖必須先拿到博士學位。於是田長霖離開臺灣的前一天晚上,帶著劉棣華偷偷地到照相館拍了一張合照,這是他們兩人的「定情照」,也是「訂婚照」。

  橫渡大洋,初入異邦

  同年9月,田長霖用借來的300美金,湊足了到美國的單程機票,告別了家人,和三十幾名留學生,一同飛往美國。

  在雙城機場,同機的富家子弟不是被在美國的親戚接走,就是搭另一班飛機轉往其他地方去了。田長霖孤零零地一個人,兩手提著笨重的皮箱,用生硬的英語,四處打聽灰狗巴士站的地點,終於,他搭上了前往路易斯維爾的巴土。

  一到達路易斯維爾巴士站,他很驚訝地發現兩個不同的飲水器;一個寫著「限有色人種」,另一個寫著「限白人飲用」。照字面上的意義看來,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喝哪一種。這是他到達新大陸後,第一次感受到的種族歧視氣息。接下來還有更令他吃驚的事,每一間餐廳、每一間廁所外面都寫明「只限黑人」,或「只限白人」。田長霖感到很不自在,因為很明顯的,他什麼都不是。

  當時種族隔離政策還籠罩著美國南方,一般日常活動,例如搭乘巴士,就是令田長霖深覺頭痛的難題。他到底應該坐在屬￿白人的前座,還是坐在屬￿黑人的後座?最後他為了省卻這一切的麻煩,乾脆步行。而這些令人困惑與不愉快的生活經驗,卻只是田長霖到達新大陸後種種挑戰的開始。

  不服輸的「中國佬」

  早期的美國人,對中國留學生很瞧不起,特別是在肯塔基州南方的城鎮。大學中有一位白人教授從不用正眼瞧田長霖,還經常用「中國佬」(Chinaman)來稱呼他。

  因為拿了全額獎學金的緣故,田長霖在校必須擔任助教,但在工作時,因為是外國學生的緣故、又是東方人,常成為被取笑的對象或替罪羊。有一次實驗課,帶有歧視心態的白人教授,要田長霖爬到高處關掉一部蒸汽渦輪機。好不容易爬上去了,才完成任務,剛要爬下梯子時,一個重心不穩,差點跌下,情急中他伸手抓住一條鋼管。天曉得那是條溫度極高的鋼管,燙得他手掌皮破血流、全身發抖。雖然疼痛不堪,他硬是咬著牙強忍著痛楚爬下梯子。田長霖不願被教授瞧不起,直到那位教授離去,他才趕緊赴醫務室接受治療。

  手被燙傷的那一晚,他在宿舍嚎啕痛哭了一場,不光是為了手受傷,而是內心深處,也像被剝掉一層皮一樣,疼痛而無助。田長霖重新思考自己未來應走的路,他永遠不會忘記那種被壓迫與歧視的感覺,並立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幫助弱勢者,為他們爭取平等的權益。

  然而,在手的傷口尚未癒合時,田長霖就從同學那邊聽說「中國佬」是污辱中國人的代名詞。心中馬上升起一股難忍之氣,幾乎想立刻沖去找白人教授理論。但腦際一閃,還要靠助教獎學金生活呀!萬一得罪了教授,獎學金被取消了,那往後日子怎麼過呢?田長霖內心經過數日的矛盾交戰,終於決定不顧一切向這位教授挑戰。這一天,他走進教授的辦公室,雖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但還是鼓足了勇氣對白人教授說「請你以後不要再叫我中國佬了!」

  看到田長霖鐵青的臉色,教授大惑不解地問道:「可是過去幾個月我不是都這樣叫你的嗎?這樣叫你又有什麼錯呢?」

  「因為過去我並不知道這是個污辱中國人的用語,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稱呼我了。」

  「那你要我怎麼稱呼你呢?」

  「你可以叫我Tien,或Chang-Lin,或是CI。」

  「哈!你要我去記住這些金、張、鐘、陳等瘋狂的名字?」教授深不以為然,也就故意挑釁。

  田長霖絲毫不退怯,立刻答道:「假使你記不住,以後就不要叫我!」

  這位教授在經過這次「攤牌」後,不再叫田長霖「中國佬」了,卻從此再也不曾喊過田長霖的名字,有事找他,只是以「Hey」、「Come on」來替代。

  中國佬的事件,再加上體驗了各種不公平的待遇,讓田長霖原本開朗的個性,封閉了很長。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他埋頭研究、教書,努力吸收新知識,做出了一些成清。被污辱、被歧視的經驗,沒有讓出長霖低頭,反而對他形成意志上的磨練,也埋下了他日後全力為少數族裔與弱勢團體爭取平等權益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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