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粟裕傳 | 上頁 下頁


  教導隊的軍事訓練非常嚴格。一般軍隊每天都是「三操兩講」,二十四師教導隊卻是「四操三講」。「四操」是:早晨一次跑步,上、下午各一次軍事課目操練,黃昏一次軍事體操;「三講」是:上、下午各一次政治課或軍事課,晚上一小時點名訓話,實際上也是一堂簡明的政治課或軍人修養課。每天清晨起床號一響,粟裕和同學們立即跳下床鋪,穿衣、洗漱,整理內務完畢,便是例行的10公里長跑,到達終點時按先後次序站隊,最後一名站在排尾。雖然隊長沒有一聲表揚,也沒有批評一人,誰看了心中都有數。列隊完畢只休息5分鐘,然後重新集合,帶回營區,直接走進飯堂。吃罷早飯就是軍事訓練。教官對學員要求十分嚴格,一個動作不符合要求,就要重做十幾次,直到完全合格了才做下一個,有時一個排以至一個連都重複做一個動作,直到全排、全連整齊劃一為止。武漢是有名的「火爐」,教導隊開學又是在夏天,為了培養學員的吃苦精神,適應未來戰爭環境的要求,炎夏酷暑照常出操,有時還特意命令大家脫下帽子,光著頭在烈日下曬。長官訓話,大家肅靜立正,連蟲子叮咬都不准動一動。軍事訓練是嚴格的,生活又很艱苦,平常吃的飯經常有意摻雜穀粒、砂子,時間規定5分鐘,誰也顧不上細嚼慢嚥,更無法邊揀砂子邊吃飯。

  艱苦、緊張的軍旅生活猶如大浪淘沙,一些人吃不消了,退卻了,先後離開了教導隊;許多人堅持下來了,後來當了紅軍的師長、團長,絕大多數在革命戰爭中犧牲了。解放後擔任空軍副司令的譚家述,就是粟裕在二十四師教導隊同學中的倖存者。粟裕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艱苦的生活,開始時很不適應,一天操課下來渾身酸痛,疲憊不堪,但他立志從軍,獻身革命,崇高的理想、信念給了他戰勝一切艱難困苦的力量。他把艱苦的生活和緊張的操課,當作磨煉自己的最好機會,咬著牙堅持,自覺適應軍旅的要求。

  教導隊是共產黨領導的軍校,很重視培養學員的集體主義思想和勞動觀點,假日外出必須集體行動,二人以上就要齊步行進。洗澡換下的衣服要在規定的時間集體洗曬。教導隊設在武昌賓陽門外一所原來的大學裡,宿舍的油漆地板,規定必須每天擦拭乾淨。儘管訓練和管理都很嚴格,由於教導隊廢除了舊軍隊盛行的體罰,實行官兵平等的新型制度,內部關係比較融洽。上級的命令是必須服從的,但在中共黨的會議上,大家都是共產黨員、共青團員,不分上級下級、軍官士兵,彼此之間都可以開展同志式的批評。發現誰有什麼缺點或思想認識問題,便真誠地做工作,幫助教育。生活在這樣的集體裡,粟裕感到心情很舒暢。剛開學時一些青年學生出身的學員對嚴格的訓練生活不習慣,中共黨組織立即加強了思想教育,說明中國革命的特點是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掌握武裝、壯大革命力量,對於革命勝利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使大家明確肩負責任的重大。有一次上政治課,教員突然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艱苦與死何者更難受?」

  一名學員站起來回答:「死更難受!」

  教員掃了大家一眼,接著說:「不對。艱苦比死更難受。死只是瞬間的事,而艱苦則是長期的,時刻都會遇到的。如果你們能戰勝艱苦,那麼還有什麼不可戰勝呢?」

  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粟裕完全習慣了軍旅生活,深深愛上了這樣的軍隊,身體鍛煉得更結實了,黑裡透紅的臉色,四肢肌肉鼓鼓的,走起路來虎虎有生氣,比較好地實現了從青年學生到革命軍人的轉變。部隊發的槍支很陳舊,

  「漢陽七九式」步槍就算是新式武器了,一個連只有寥寥幾支,最多的是「老套筒」,還有9響毛瑟槍。粟裕懂得手中武器的分量和肩負責任的重大,對槍支傾注了深深的愛,一有空就認真擦拭,細心保護,槍身槍膛沒有一點汙跡。

  1927年6月,粟裕由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員轉為中國共產黨員。

  二、參加南昌起義。頭部中彈昏迷,醒來首先想到的是:「絕對不能離開革命」。

  蔣介石叛變革命。汪精衛逐步暴露出假左派真右派面目,加快了反共步伐。武漢形勢越來越緊張。中國共產黨中央總書記陳獨秀推行右傾投降主義路線,不但沒有採取果斷措施,還下令解散了武漢的工人糾察隊,收了工人糾察隊的槍支,

  自動交給武漢政府的唐生智總部,並把共產國際要中國共產黨開展武裝鬥爭的指示送給汪精衛過目,以表示同國民黨合作的誠意。面對緊張局勢,1927年7月中旬,中共中央改組,停止陳獨秀的領導,組成臨時中央常務委員會,決定將由共產黨掌握和影響的部隊,以「東征討蔣」為名,沿長江東進,經九江到南昌集中,準備舉行武裝起義。

  粟裕和教導隊的同學們早就憋不住了,都想拿起槍桿和反動派幹一場。汪精衛政府對這支由清一色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組成的部隊極端仇視和害怕,千方百計想繳教導隊的槍。一天,粟裕和同學們正在議論下一步該怎麼走,突然聽到值勤哨兵一聲「立正」口令,大家頓時寂靜下來,一齊站起來,注視門外,原來是葉挺師長來了。粟裕和同學們迎上去,有人急切地問:「師長,我們怎麼辦?部隊究竟開到哪裡去?」葉挺用堅定的口氣回答:「你們準備好,過三天就出發!」

  葉師長指示每人準備好2雙草鞋。學員們雖然對具體的任務還不清楚,但知道部隊要行動了,都很興奮。當天晚上各連都召開動員大會,傳達葉挺師長命令。粟裕和戰士們連夜動手打草鞋。第三天,出發命令下來了,教導隊離開武昌,經湖北的大冶、黃石港,坐民船沿長江而下,直奔九江。粟裕心情激蕩,和同學們一路高歌:「工農兵,聯合起來向前進……」「打倒軍閥,打倒軍閥……」為了沿途減少目標,各個中隊改名為手槍隊、迫擊炮連、監護連。教導隊到達九江不久,賀龍領導的二十軍也到了,接著周恩來等都到了九江。粟裕預感到部隊將有重大軍事行動。果然,新的命令下來了:「部隊沿南潯路往南開,月底前到南昌集中。」

  部隊按時到達南昌。粟裕所在的中隊奉命執行南昌起義總指揮部警衛隊任務。南昌起義革命委員會是起義總指揮部,設在江西大旅社。這是一座4層樓房,進門是一個長方形庭院,南方稱「天井」。穿過「天井」是大旅社的宴會廳,叫喜慶廳,三大間,呈長方形,一式花格子長窗。二樓有大小兩套房間,大的是負責和領導起義的中共前敵委員會書記周恩來的辦公室兼臥室。周恩來平時不住,來大旅社開會時在這裡休息,或找人在這裡談話。起義前幾天,警衛隊就在江西大旅社總指揮部執行門崗和內衛任務,歸前敵委員會委員、政治保衛處長李立三直接領導。粟裕明白肩負的責任重大。他把江西大旅社裡裡外外,包括周圍地形,房間位置、佈局、大小,乃至房前屋後一草一木,都仔細看在眼裡,默記在心裡,保衛總指揮部和首長的安全。那些天喜慶廳特別繁忙,葉挺指揮的二十四師和賀龍領導的二十軍的一些高級將領進進出出,二樓房間的燈光幾乎天天徹夜通明。粟裕知道這是周恩來等在召開重要會議。他預感到馬上會有重大行動發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粟裕格外提高警惕,在喜慶廳門口放了雙崗,嚴禁外人人內,還架起兩挺俄式水聯珠重機槍,槍口對著旅社門外街道,親自帶班,在樓下往來巡邏。

  7月31日,南方的炎夏高溫灼人。傍晚,等待已久的命令終於下來了:「擦拭武器,補充彈藥,整理行裝,待命行動。」粟裕帶領全班一邊擦槍,一邊小聲議論:「要打仗了吧,跟誰打啊?是人家來打我們,還是我們去打敵人?」天漸漸黑了,部隊還沒有行動的跡象,粟裕早就全副武裝,坐在打好的背包上待命。這時周恩來來了,他走到粟裕所在的中隊跟前停下來,睿智的目光迅速掃了大家一眼,平靜地說:「同志們,要打仗了,怕不怕?」粟裕和戰士們齊聲回答:「不怕!」周恩來滿意地笑了笑,接著說,「好!這次打仗,我們是有完全勝利的把握的,你們準備接受光榮任務吧!」

  時間已經是半夜,外面一片寂靜,戰士們誰也不想睡覺。突然一聲哨音劃破夜空,隨即傳來緊急命令:「全體集合,班、排長到中隊接受任務!」粟裕和戰友們奉命去策應一支部隊起義。這時南昌城內已響起清脆的槍聲。槍聲由稀到密,緊接著機關槍、迫擊炮也一齊轟鳴起來。粟裕和戰友們跑步向第三軍軍官教育團駐地趕去,到達目的地立即把軍官教育團營區包圍起來,按照規定的聯絡信號,對空打了一排子彈。短時間的沉寂以後,軍官教育團營區響起了表示敬禮和歡迎的號聲。不一會,粟裕看到一隊武裝人員護衛著一位身材魁偉、儀錶威嚴、蓄著大鬍鬚的40歲上下的軍官走了過來。警衛隊有人小聲說:「朱德,他就是朱德。」這是粟裕第一次見到朱德。朱德滿臉帶笑,邊走邊和藹地向大家招手致意。粟裕和警衛隊戰士立刻迎上前去,把朱德護送到江西大旅社起義總指揮部。當時朱德的公開身份是第三軍軍官教育團團長,他順利地組織、領導了軍官教育團全部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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