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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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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社會招聘,這是引進機制的一種很通俗的理解,不是很專業的理解。就說電視臺向全社會招聘編導,招聘的只能是希望從事這個行業的人才,來了再培訓。主持人,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這個專業的高等教育科目,美國也沒有。據我瞭解,中國的主持人專業比美國要成熟得多,因為美國連播音系都沒有,人家不設備這個系列,他們的情況跟我們的不完全一樣。如果稿綜藝性節目,他們還是從文藝界現成的司儀中選拔最優秀的人才;要是搞新聞的,必然會從新聞記者的隊伍中選拔人才,因為新聞主持人就是一個老資格的記者。沒搞過記者工作怎麼可能來主持新聞呢?那是不可能的,新聞不在於你有熱情,而在於你長期的工作以後你自己的一種感覺,一種把握,一種領悟,這不是外行人憑熱情一下子就能幹的。因為新聞講究一個「度」,經過多少年的採訪報道,在遇到一個事件以後,可以把這個事件放到過去和未來之中,衡量出應該用多大的力量去把握它。一個年輕人,他過去根本不知道有關事情的分寸,也沒有任何參照經驗,他一看這個事,哎喲,這可了不得了!這簡直是全世界的頭等大事!不是!其實不是頭等大事。因此,我認為,將來的主持人,搞綜藝的,大體還是應該從文藝界、演藝圈裡找,因為他們對歌舞的感情,在舞臺上的那種感覺,不是一般人能學到的。而比較成熟的新聞評論員或新聞節目主持人,應該從新聞界找,因為如果沒有相當長的這方面經歷,沒有相當水平的撰稿能力,他主持不了。至於專題欄目主持人,要求更全面一些,如果一個專題欄目的主持,由於當時的條件沒能找成熟的人來擔任,而一個偶然機遇又使你走上了這個崗位,那你就要如饑似渴地學習,使自己迅速成為內行,如果你的知識不隨著你的業務同步前進,或超前前進的話,那早晚有一天主持不下來。 問:對於年輕的主持人來說,是不是應該在實踐中塑造出一個自己的固定形象呢? 答:這個應該說短時間內是可以的,宏觀上是不行的。比如少兒節目的主持人,從目前的感覺上,青春型少兒節目主持人最突出。但我知道,從我上溯三代人都是在孫敬修的故事中成長起來的,所以說,現在就是80歲的老頭都叫孫敬修爺爺。應該說他是典型的少兒節目主持人,對不對?那麼孫老逝世以後呢,像鞠萍這樣類型,在小孩中以姐姐形象出現,我就問鞠萍,你現在鞠萍姐姐啊,你想當到哪天,是當到奶奶還叫你鞠萍姐姐嗎?因此說她在一段時間裡,或者三年五年,她的定位是做姐姐,孩子頭兒那種,她應該強化這個姐姐的形象,但以後呢?我沒有跟她交換過看法,不知她怎麼想。又比如說楊瀾,可以說她很青春,很清純,反應很靈敏,也很有教養,她現在可以去強化這個形象,但是你畢竟要成熟,要到中年婦女那個階段,那時你還說你很清純?沒有人說吳儀很清純,撒切爾很清純。因此,你應該有階段性的形象塑造。主持人應該有這種追求,但我覺得它沒有一種終極的東西。比如我吧,我從1985年離開新聞播音崗位以後,很多導演根本不用我,人家認為我很呆板,出來就是念新聞稿件。我近年來才算是首選的主持人入選。還說到《動物世界》這一階段,《動物世界》我從1980年就開始播,但《動物世界》被大家認同喜歡,是它播出10年以後。不是說第一天出現時大家就認可,或者說我的解說風格就被認可,我的解說風格被認可也是10年以後了。開始的時候,我的同行,包括地方台的,學院派的老師,他們會想你這叫什麼斷句呀,什麼語氣,什麼味兒,這不是邪門歪道嗎?作為播音來講、這實際上是一種異端。那麼,當大家公認了以後,現在呢,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這麼想。至少他們不說我這是異端了。但這條路我已經走了差不多8年到10年了,而這個過程當中是很痛苦的,因為沒有人說你好,甚至上課時老師對學生說你可別學他,我成了反面典型。因為在藝術道路上摸索創一種風格,是很困難的,而且人家會不容你的。一種東西被人認識是要有一個過程的,當然有一下就一舉成名的,但很少,真正的東西要經過考驗,要經過比較長的一個階段。 問:您認為電視節目主持人應該屬哪種範疇的工作人員? 答:中央電視臺從整體來講是新聞單位,主持人作為黨的新聞工作者,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要與黨中央保持一致,這是政治素質的要求,要熟悉目前社會上發生了什麼事。作為綜合節目的主持人,儘管你不是在照本宣科地頒佈政府的政令,但是,在你的語言及你組織的素材當中也應該注意框架,在政策上不能失控。即使是文藝節目的主持人也要注意宣傳口徑,不能隨心所欲。主持人離開了屏幕,就什麼也不是,而這個屏幕是黨和政府給你的。我舉個實際的例子。在小平同志南巡談話以後,我們到了上海,編導讓我寫一段一分半鐘的串聯詞。為此,我冥思苦想了幾天,寫了三段話,最後組織成這樣的語言;「當我還年輕的時候,聽到朋友們到上海出差的消息,比現今聽到人們出國還要羡慕。因為,當時上海的東西是那麼好,上海是那麼發達,那麼繁榮,而且上海占全國國民生產總值的40%,因為,我覺得上海一切都好。後來,當我年齡長了一些,以及近幾年來沿海地區發展起來以後,我不太願意去上海。為什麼?我認為她容顏衰老,沒有什麼朝氣,而且再也不是領先潮流了,在小平同志南巡談話以後,我們又一次來到上海,一下火車,我們就感到一陣春風撲面而來。」我想,如果我不是一個新聞工作者,就不可能考慮這樣的解說詞,也許我幽默地從我假設是一個上海人的角度去描寫。正因為我是一個新聞工作者,我既考慮到上海的歷史、上海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又考慮到小平同志南巡談話以後上海的變化。我希望我們的主持人都這麼去考慮,如果他們還沒有這麼考慮,只能說他們還不到位。但是,這麼考慮並不是教條、刻板,說一些套話,要化為自己的感情,而這種感情如果不是同目前國家的形勢息息相關,作為局外人,就不可能找到這種感覺。 問:您是否準備嘗試著做一些主持人以外的工作? 答:我的主業是說而不是寫,雖然我也能寫,但不是我的特長。就咱倆而言,都是搞新聞的,而我擅長說,你擅長寫。可能你使的是劍,我用的是刀。這樣說,有點血淋淋。因此,我是刀法,你是劍術。我演講著掌握一些劍術,作為武林高手不是不可以,但畢竟不是我的長處。我對我很不滿意的是,這幾年沒有嘗試著寫點東西。我對我寫東西是沒有信心的,我知道我能很完整地敘述一件事情,但是,在文采方面,在我的直抒胸懷方面,我沒有超出一般人的地方。而自從我寫了《動物世界》的序,特別是應人之約寫了一些作品以後,人們給我一些鼓勵、肯定、鞭策,使我對這方面興趣盎然。於是,也就想在寫作領域裡嘗試著磨練一下自己。我覺得近來在這方面有點開竅,儘管開竅得太晚了。我很願意寫點雜感,願意在直抒胸懷中講一點小故事。最近上海人民出版社正在邀請我寫一本書,我過去一直沒有信心答應,現在作為一種鞭策,我答應了他們,這樣壓迫自己去做勉為其難的事。這本書分三個部分,一部分是談藝錄,一部分是自傳式的,一部分是有感而發的雜文、散文。 問:在工作時間以外,您是否友情客串一些節目,是否存在有的企業因為付不起出場費而使願望落空? 答:友情客串節目非常少,一年也就是兩三個。如果把友情客串寬泛一點講,就包括我們台裡的節目。像今年「五一」的兩個晚會、第43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開幕式及一些綜藝節目的主持,都不是我目前所從事的本崗工作,都可以說是友情客串。這種友情客串還是比較多的,社會上去湊熱鬧的節目,我幾乎不去。一來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二來我也要考慮作為國家級的主持人就不能只要人家給錢就答應。所以,一般來講,只要不適合我主持的,給多少錢我也不去,還沒有過企業因為付不起出場費而使願望落空。 問:您是否已經購買別墅和汽車?如果沒有,是否有這方面的打算?您怎樣看待人的財富、能力、價值與身份? 答:目前還沒有購買別墅和汽車。如今在大城市,汽車的內涵也早已超越了代步工具這一功能,越來越成為顯示財富與價值或能力與身份的標誌。儘管作為代步工具,我還真需要它,但我不打算加人這時髦的行列中。我並不打算以年老之軀繼續頂風冒雪騎自行車,也不能以熟悉的面孔擠公共汽車讓一些人起哄,只好「打的」。我也喜歡「打的」用不著為停車場發愁,用不著跟人家無窮無盡地比,像我這個年齡段的人,對錢看得很淡。我的消費是逐漸萎縮的,隨著年齡的老化,許多高消費的場所不是我能涉足的。歌廳、卡拉0K幾乎與我無緣,讓我自費到高級飯店享受一下,我沒有這個願望。請客吧,我的業務也沒有這個需要,至於怎樣看待人的財富、能力、價值與身份,我想只要是通過正當渠道,勞動所得的財富,就應該提倡,這也是一個人的能力、價值的體現。 1995年答《經濟時報》記者蘇琳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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