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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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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我與獲「金話筒」獎的八位主持人,應上海電視臺之邀,參加了由葉惠賢主持的一台晚會。我在接受現場採訪時,有這樣一段問答:「你解說《動物世界》的過程中,喜歡哪種動物?」我說:「當剛一開始承擔解說時,我根據自己的好惡標準,喜歡那些外貌美麗而生性善良的動物,但是,經過長期工作之後,我對任何野生動物都喜歡,不分美醜,毋論善惡。因為美與醜和善與惡的觀念,是人的主觀看法。生氣勃勃的動物都是大自然的精靈,都是美好的遺物,完全不能以人類的意識形態去界定動物的善與惡。」記得一位現場的朋友調侃的插上一句話:「呵,這是博愛,這是佛心。」 這仍然是世俗的觀念。 「平等、自由、博愛」,這個資產階級早期的口號,並不適用於我們全球的生存環境。在那個時代,提出這個口號的人們,在爭取自由與平等的過程中,與之平行發生的工業革命,卻是以滿足人類的物質需要,而肆無忌憚地向周圍的環境發起了進攻。我們的先人們,完全沒有考慮地球上除了人類之外,還有500萬種以上的各種生物,完全沒有想到要關心它們,要給它們以自由生存的空間。相反,在大量植被被毀的情況下,許多生物種隨之萎縮、消亡。更有甚者,大量的有錢人以獵殺動物為快,手持工業文明中生產的更新型更具殺傷力的武器,去對待只有尖牙利爪的看似強悍實則無力抵抗的野生獸類。於是殖民者人侵北美之後,不但印第安人喪失了家園,在北美至白令海峽平行緯度的 廣袤土地上獵殺了200萬頭狼。此時期,印度虎瀕於滅絕,非洲草原上的犀牛消失了兩種,另有大部分的動物已無處為家。博愛並未遍及生靈世界。 佛心,在長期以來,有捨身飼鴿和喂虎的傳說。但,佛教主張的不殺生,並以素食為宗旨,並不是保護生靈的完美措施。素食主義者可能沒有想到,這所謂的素食,是在毀掉原始植被的條件下生成的,人類是很挑剔飲食的,食譜又是那樣的狹窄。你就算是吃草,不也是和食草動物爭食嗎?因此,不殺生是不直接殺生,是君子遠離庖廚之假惺惺舉措。於是,我們面臨的問題就不僅是簡單的殺生與否,而是應進人理性的選擇。人當然要活著。當生命受到威脅,或饑渴即將奪去生命之時,還是應當先保存我們自己。 問題是,要真正使我們生活得好,就要把我們的生產活動的效率提高,節省能源,提高單位面積產量來保存現有原始植被,保護瀕危物種,來實現生物物種多樣性。 因而,博愛與佛心,都遠遠涵蓋不了現代文明理性的抉擇。怎麼才是好辦法,人類正在探討。這些理性的思維,並不是我解說《動物世界》的主體風格。《動物世界》在我心目中仍然是詩是歌,而不是政論文和哲學論文,要我去作理智的闡發。 我解說《動物世界》,最大的收穫就是找到了一種適合於我的發聲結構,發聲方法,而又能準確地與之相協調的播音方法。我在二十多年播送新聞的過程中。形成了平白直敘的風格,聲音追求響與亮,語言要求平整規律,感情只限於喜與怒、愛與恨的一般表述。因此,在一個時期以來,我解說的許多專題片,只有高吭昂揚,而少有陰柔低緩。 在《動物世界》的解說中,我找到了一種我最喜愛的風格。這些學術上的體會與探索,不宜在本文闡述。但在我播音的生涯中,這個欄目給了我新的藝術生命,而觀眾最喜愛與肯定我的也是在解說《動物世界》中產生的風格。如今提起《動物世界》,人們就會想起我,觀眾無論在何地見到我也都會自然而然地提起《動物世界》。 《動物世界》把我的播音道路拓寬了,延長了。我不僅受益于文化心態上的種種感懷,同時在業務上使我終有代表。有的人幹了一生,幾乎沒有代表作,那是很遺憾的一件事;有的人儘管有一兩件值得稱道的代表作,可又體現不出他的主體風格。風格與代表作相輔相成,事業有成就當之無愧了。 更值得自豪的是,我今天已經走進了環保事業的領域。我可以毫無愧色地宣稱在14年的播講過程中,我學到與掌握的專業知識或許已達到了一般人無法理解的程度。愛好就是最好的老師。我被專家、專門機構和學術團體認可。於是我擁有了以下頭銜: 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理事 東北林業大學野生動物資源學院兼職教授 中國環境科學學會理事 林業部野生動物與環境監測高級專家顧問 我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問我,你怎麼不播《動物世界》了?我昨天聽到是別人解說的,解說得如何如何。我解釋說,那是以前的老節目的重播,剛一開始,我們大家都參與解說,後來我專職解說,是由於廣大觀眾的厚愛,認可我的解說。其實,解說的能否被承認,嚴格地衡量,並不一定別人比你差,藝術本身很難以量化標準來度測,有時就有點無理可循。觀眾喜愛我的解說,並不意味別人不成,比我播音差,起碼我不這樣看。但是我想說,我愛這個欄目,這個欄目給了我生命更有意義的活力。我是以愛來投入工作的,因此,我能被觀眾認可。當這個節目已與我的風格相一致時,我深深認為這是命裡註定。註定我從此不僅與解說《動物世界》結緣,我還要身體力行地去投入為保護我們的家園而採取的共同行動。 《動物世界》在繼續,我為它定性為給人美感,喚起愛心。從這個意義上說,已遠遠超出了動物的範疇。最終還是回復到人類如何使自己的生存更美好,首先要把自己的家園保護與建設得更好。 在自然界中,分為有機界,無機界。在有機界中,38億年前,衍生了生命的原始形態。5億年前形成了高級生命,500萬年前出現了直立動物,300萬年前出現了人類,7000年前開始了地球的文明。 文明的早期實際是野蠻為主體,殺俘、獻牲、苦役、人相殘、相殺、相食、強者永遠欺淩弱者。有時這殘忍度,即使跨過二十多個世紀回首,仍令人不寒而慄。但,人類的文明就是這樣開始,與這樣走過來的。進人ZI世紀的文明史就不會再局限到人類本身,而會拓展到全球、宇宙。 全球的政治家與有識之士正在探討生存環境與人的發展。 於是《動物世界》的繼續存在儘管是必要的,但再也不能包容更廣泛更深層次的所有話題了。 《人與自然》這一更寬泛的環保節目在中央電視臺屏幕上,應運而生。 我高興的是,我參加了它的孕育與發生的全過程。《動物世界》還再繼續,《人與自然》與你同行。 寫於1995年9月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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