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此外,我們原來還有一批在戰鬥中成長起來的骨幹,他們身經百戰而且都能夠獨立指揮,個個都是打仗的好手,倒下一個馬上可以補上兩個。可是現在,我們的許多領導同志都是從城市裡甚至學校裡出來的知識分子,根本沒有戰鬥經驗,就憑不久前曾霖同志來辦的那幾期遊擊幹部訓練班出來的人打仗,恐怕不保險。另外一旦戰鬥打響,敵人的隊伍就要開過來,我們如果守不住,往什麼地方撤退?還有人馬一拉起來,那麼多人要吃要穿,後勤這一大攤子有安排嗎?我們和周圍兄弟隊伍的聯絡怎麼辦……這些都是問題呀。要是不安排好就要匆忙起義,現在的國民黨部隊,可不比當年的軍閥隊伍。萬一打起來一哄而散,再出叛徒,我們的麻煩就多了。」

  劉石泉聽我這一說,好半天沒開腔,最後點點頭說:「老大姐,你說的確實有道理。看來我們的工作,還要加強。」

  【穩鎮一方】

  不久,黎梓衛街上新建了一個警察所,就駐在街上的關帝廟裡。這顯然是敵人要想守住黎梓衛這個重要的碼頭,打開他們由重慶從水路上華鎣山的通道。我和劉石泉一商量,覺得這一步不能讓他們得手,這個警察所即使建了起來,也要把它捏在我們手裡。

  第二天,我就上了街。

  我在街上逛了一天,只聽說這個所長姓趙,年紀輕輕的,好像是個才從警官學校出來的學生;一到街上,就被段家兩弟兄拉到家裡去吃飯喝酒的,見不到人影。我想這怎麼行,正著急,就聽見有人在喊「三姐」。

  我一回頭,見是一個背槍的,穿一身制服。他見我遲疑,就說:「三姐,你老人家好健忘啊,我是魏遠榮,魏家溝的。」我一下子想起了,這人是我二姐夫的堂弟。

  我迎上去說:「是好久不見了,怎麼你也背上槍,吃官飯了?」

  他說:「三姐,你不要取笑我,吃什麼官飯啊?還不是來幫丘二的,幫這裡的趙大哥背槍。」

  我問:「哪個趙大哥?」

  他說:「新來的警察所長趙文俊嘛。他是我妹夫,我的妹子魏遠秀,在順慶讀書的時候就和他認識了,很快就要結婚了呢。」

  我一聽,不禁喜出望外,口裡卻說:「好啊,妹夫當了官,舅子來背槍,你時來運轉了。」

  他歎了口氣說:「當什麼官哦,他造孽。光杆司令一個,人也沒得,槍也沒得,又是人生地不熟的,這麼亂的世道,他自己都還沒長醒呢,當什麼所長。我不想來,是我媽硬要我來,說自己屋裡的人可靠,好保護他。」

  我說:「你這個媽也是,咋不跟我說一聲?好歹我是個親戚嘛。跟你那個妹夫說,他和遠秀的喜事我包了;缺背槍的人,我去給他找;只要這場上有我這個三姐在,包他湯圓不得散。」

  魏遠榮一聽高興得很,第二天一早就帶著我去見趙文俊。我一看,真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心裡暗自好笑,看來這國民黨真的是找不出人來了。我親親熱熱地打了兩個哈哈說:「趙所長,你到這裡來當官,眼睛就高了嗎?聽說你城隍土地都拜完了,咋就不來看我這個老姐子?」趙文俊一聽忙說:「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我才說要和遠榮一起來看你老人家呢。」

  我手一揮說:「哪裡用得著你動步,今天我老姐子正街上請客,給你接風!」

  我不回鄉下了,成天都在街上張羅,今天叫亞彬派來幾個年輕人給他背槍,明天又把傾向我們的保長鄉長們拉來和他打牌,沒兩天四鄉都知道新來的趙所長是我的親戚。段家兄弟眼睜睜地看著趙文俊在我們手裡轉來轉去,連個空都插不進去,就急了,不知道從中搗鼓了些什麼,趙文俊就叫魏遠榮來找我保槍借子彈。

  我說:「你聽誰說的我有槍?」

  魏遠榮說:「三姐,你就幫了我們這個忙吧,人家都說你有辦法。你說我們這個警察所,光殼殼一個,上面又不發槍呀子彈的,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咋辦……」我想了想。就說:「好吧,我去給你想辦法。」於是我跑到段成帆家裡,說:「段鄉長,上面叫成立警察所,又不出經費,明說了要由地方上負責籌辦,可是你們鄉長書記這樣的公事人都不管,不是硬叫人家所長為難嗎?人家年輕,又是初來乍到的,拿你們這樣老辣的人,一點辦法也沒有,要到上面去說嘛,我又怕他傷了大家鄉里鄉親的和氣。唉,沒法啊,誰叫我是他的老姐子呢?只好厚起臉皮來求你,求你看在我這麼一大把歲數,又是親戚的份上,賞個臉,算是借給我幾支槍幾顆子彈好不好?我叫文俊給你打個借條。」說完就一屁股坐在他家的堂屋裡,不走了。

  那姓段的聽了,氣得兩隻眼睛鼓得多大,最後只得拿了八顆子彈和一支破槍出來。我拿起槍,拉開槍栓一看,就還給他,說:「段鄉長,這槍,怕是哄細娃兒的吧?要是真的有了什麼事來,警察所的槍都打不響,怕是要追究責任的哦。」

  他實在拿我沒辦法,只好又換了一支好槍。我把我們自己壞了的六顆子彈拿出來換了,然後才一起交給趙文俊。我坐在關帝廟趙文俊的辦公室裡,長歎一聲說:「你看,這段家兩弟兄,有多壞。我去說了半天的好話,還許了你給他們打借條,結果借的槍是爛的,我硬叫他換了;沒想到借來的這八顆子彈,又有六顆要不得!你雖然年輕,卻好歹是上面下來的嘛,不把我的臉面子當回事也就算了,這樣不尊重你,你在這裡怎麼做事情?」

  趙文俊拿著那幾顆爛子彈,搖著頭說:「三姐,我真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壞。他們當著我的面只是說你的壞話,說你怎麼又歪又惡,硬要人家給你磕轉轉頭;又說你和廖大哥從前都是共產黨,是地下的異党分子;還說像你們這樣的知識分子,鬼點子多得很,從來就不會安分守己的,廖大哥早就背時了,總有一天你也要背時。」

  我聽了一笑,說:「小老弟,你這麼聰明一個人,咋就聽不來話啊?你不要忘記了,你也是知識分子啊,他們是在警告你,凡是知識分子,就不會安分守己,就是他們的對頭!你也不想想看,共產黨是幹什麼的?我明擺著一個地主,一個商人,願意拿我的田土錢財去給人家共產?哼,當年他們一心要想占我家的那點財產,被我罵了個落花流水,這多年一直不安逸我,卻只是拿你那個不明不白地死了幾十年的廖大哥來東說西說的。今天的事情你該明白了吧?你是上面下來的一個堂堂的警察所長,他們都要哄你,我一個寡婦不歪不惡,那還不早就打碗水把我吞了?至於異党分子嘛,我既不曉得是啥子東西,也沒見過。不過你放心,只要你給我說清楚,我就會給你注意著,說不定哪天,我就會給你逮一個真正的異党分子來,讓他們看看誰真誰假呢。」

  起義的工作緊張地進行著,我們的人不斷從城裡派下鄉來,寧君和一青都回來了。一青裝作一個買藥的商人,甯君穿著高跟鞋坐著滑竿,一回來就將乖乖的冰華放在魏家溝我二姐那裡,自己將八卦丹、萬金油在街上擺了一大攤,然後以藥材商的名義到合川、廣安到處去「推銷藥品」。許多同志成天在我家裡來來往往,我自己就在街上守著趙文俊。眼看他的喜期到了,我又是為遠秀操辦嫁妝,又是找木匠來做家具,忙了一大陣子,然後邀約了一大群人,吹吹打打把一對小夫妻送進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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