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我只圖著熱鬧大操大辦的,把趙文俊的積蓄花去了大半。婚後一缺錢用,趙文俊就想也學著打爛條。正好,街上一個販賣嗎啡的大地主被人告到了他手裡,他就連忙來找我商量。我慢條斯理地說:「你如果要樹你的威風,就秉公辦了,以後就沒有人敢在你的面前東說西說的;你如果不想樹敵呢,就睜隻眼閉隻眼,還可以做個人情。」

  趙文俊聽了,支支吾吾地說:「三姐,人情倒是可以做的,只是不能就這樣白做啊。」

  我一聽就說:「那當然,這事好辦,你開口說個數,就交給我吧。」

  他連忙說:「三姐,我剛上任,可不能有什麼事捏在人家手裡,再說街上的段鄉長他們又……你可千萬要為我保密啊。」

  第二天,趙文俊把人放了。晚上由我經手,找人給他挑了兩擔黃穀加上五十塊銀元,了卻了這樁公案。劉石泉聽了,哈哈一笑說:「這下子,背槍的、打牌的、辦事的都是我們的人了,眼下這兩擔穀子和五十塊銀元一進門,這位趙所長就死死被你捏在手裡了。老大姐你松不得手啊,我們要在這裡活動,你要在街上去為我們穩住陣腳,要不然,就可能露馬腳哦。」

  我笑笑說:「老劉,你放心,當年連楊森的那麼多師長旅長都不在話下,這趙文俊,算什麼?」

  說了這話沒過兩天,黎梓衛街上就出現了三三兩兩賣針頭、麻線、毛巾、襪子的小商販。我也不去關帝廟趙文俊的辦公室了,也到茶館裡坐著,跟茶館的老闆擺龍門陣。我說:「這一向不知道啥子貨好賣啊,我想再去重慶做趟生意。」

  老闆說:「三姐,做米吧,米好賣,一趟米運到重慶,至少七成利呢。」

  我一邊應著話,一邊偷眼看那個賣針線的,突然發現他包頭的布帕子下面,有一圈戴過軍帽的痕跡。我站起身來,一趟子跑到趙文俊那裡,把他從牌桌子上拉起來,悄悄說:「你不是要抓什麼異党分子嗎?我給你在茶館裡看到一個,你趕快去一趟,保證沒錯。」

  趙文俊一聽,連忙喊:「來人,快去把人給我拉來。」

  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吵吵鬧鬧地進來一群人,那賣針線的不服,一路上日媽倒娘地罵。這邊的鄉丁毛了,只聽見有人喊打,就拳頭腳尖地打了起來。那人直是喊:「打不得啊,我是上面派來的……」打的人說:「上面派來的,我們所長為什麼不曉得?分明是來搗亂的異党分子,不打你不得說實話!」那人被打得遭不住了,說:「我真的是上面派來的,不信你們看我包包裡的『派司』。」

  趙文俊叫別打了,搜他的包包。又過了一陣,那個傢伙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地被送了出來,趙文俊還直說,「慢走慢走,對不起啊……」

  我跨出房間門,拉住趙文俊問:「你咋把他放了啊?」趙文俊哭笑不得地說:「三姐,搞錯了,人家真的是上面派來的,那『派司』是藍本本,直線聯繫,不消和下面通氣的。」

  我打斷他的話頭說:「他們這樣真真假假的,誰弄得清楚啊,說不定真正來了異党分子,也要被蒙混過去了呢。看來這個忙我給你幫不了,我不曉得啥子藍本本黑本本的。」趙文俊說:「三姐,你不是外人,我就跟你直說了吧,免得你又去鬧笑話。這回啊,重慶一共下來八十多個人,我們這一帶有二十多個人,他們是打前站的。你這一向看到那些一夥一夥的做小生意的人,就不要過問。」

  我說:「那他們這就不走了哦?」

  趙文俊說:「不得不得,他們不過是過個路,今晚上就去住新場一家姓王的旅館裡,然後一起到廣安。」

  又說了幾句別的,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告辭出來,裝成一個賣紙煙的,連夜趕到新場,找到了那家旅館的王老闆。王老闆說:「這些人,是有些怪,一夥一夥的,又不圖做生意,聽說明天就要去廣安。」王老闆看看四周,悄悄對我說:「他們身上都帶著槍,還有一種這個樣子的鐵傢伙。」他一比我就知道,是催淚瓦斯。

  我連忙回來,對老劉說明了情況,趕快通知我們的人這幾天都不能上街。男人一律馬上都把頭髮剃了,該躲的都躲一下,要買東西都叫女人來,尤其不要去和那些賣洋線毛巾的打交道,不能出問題。

  沒兩天就聽說敵人一到廣安,就逮了我們十來個人,其中就有我們的上川東地工委員、廣安工委書記駱安慶。我們一聽這消息,估計這幾十人一定會馬上經渠河送往重慶,就連夜佈置人馬,在渠河沿岸羅渡溪、肖家場、馬頭溪甚至金灘、丈八灘一帶都佈置了人,一定要把被捕的同志搶下來。一切安排好之後,我去對趙文俊說:「既然你們上面催你捉異党分子催得這麼緊,你怎麼就沒在河邊上設卡子?」於是我帶著我們那幾個給趙文俊背槍的人,連夜連晚地河邊上守著,搜查來往的船隻,防止敵人連夜偷運。

  一直等了三四天,一點動靜也沒有,又聽說敵人已經從旱路把人送走了,我們只好把人撤了回來。可是剛剛撤回來的那天晚上,敵人就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把人搶運去了重慶。我和劉石泉聽到這個消息,後悔得不得了,只怪我們沒有得到可靠的情報。

  駱安慶被押到重慶後,立即叛變,供出大批上川東的同志。重慶的敵人調兵遣將,大批軍警特務湧進華鎣地區。王璞同志來到羅渡溪召開會議,決定將起義提前。緊接著,曾霖同志和已經在廣安暴露的楊玉樞,被迫帶領人馬在代市場和觀音閣起義,打響了華鎣山地區起義的第一槍。我們各處的隊伍都準備動了,亞彬和老劉都在組織人馬,修理槍支,形勢已經半公開。王堯和一批死硬分子乘機出動,逮捕了陽合場的丁鵬武和左國政,先送到縣城後來又送到了重慶渣滓洞。敵人到處都在捕人,只有我們黎梓衛街上還沒動靜。

  一天,趙文俊找到我說:「三姐,有個事我想問問你,我們這周圍,有沒有異党分子啊?」

  我說:「你又聽到什麼了?你看看到處都亂七八糟,只有我們這裡輕風雅靜的,哪裡來的異党分子?」

  說著就隨手在他的桌子上亂翻,一下子從他的公文堆裡抽出一份印著「機密」的文件來。趙文俊一看事情不好,伸手要來搶,我一轉身,順勢抖開,一眼看到那文件上寫著「……立即抓緊調查,逮捕共党嫌疑分子陳玉屏……」我一笑,乾脆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說:「看不出來你啊,表面上三姐三姐喊得親親熱熱的,暗地裡卻在調查我,要抓我。也好,我送上門來了,你抓吧。」

  趙文俊一見事情敗露,連忙聲明說:「三姐,你莫生氣,我哪裡是要抓你,你看我這上面連章都沒蓋嘛。我們是親戚,我哪樣事情不是先跟你講?」

  我把手裡的文件一揚,說:「你先跟我講?今天若不是我看到了這個,你會先給我講?實話說吧,抓了我,你也跑不脫,我就說啥子事情都是你叫我幹的,我是頭子你就是下手,你是頭子我就是下手!哼,我還在幫著你抓異党分子呢,沒想到我自己倒成了你要抓的異党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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