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六一


  嚴定禮又問他們:「陳玉屏你們認不認識?」

  羅洪明說:「陳玉屏在岳池女中教書時聽說過,沒有見過面。」

  嚴定禮又問他們七個互相認不認識。金華新說:「我開書店,陳建秋經常來看書,我只認識他。」

  段前迪也說:「羅洪明是本縣的團練局長,誰不認識。」嚴定禮氣勢洶洶地說:「你們都通共產黨。」

  劉鐵昂著頭問:「你有什麼證據?」

  陳建秋連忙辯解:「不不,我一向都反共的,嚴縣長可以調查。」

  「你呢?羅洪明,照直說,什麼時候加入共產黨的?」「我呀,共產黨不要。」

  「說明白點!」

  「我嗎,一是地主,二是團閥,是他們打倒的對象,要我做啥子?」

  羅洪明這一說,兩旁看問案的人都嗤嗤地笑了起來。嚴定禮很狼狽,他用驚堂木拍了一下,又吼起來:「你們都通廖玉璧!」

  大家都沒有回答。

  「好,陳建秋,我問你,你不通廖玉璧,為什麼要他當教員?」

  陳建秋連忙說:「報告縣長:我事先不知道廖玉璧是共產黨,聘他作教員,是別人介紹,縣府批准的,以後發現廖玉璧有越軌行為,還是我當面跟向司令報告的。後來向司令派人來拉他,也是我找人帶的路,怎麼說是我通廖玉璧呢?」

  我這才知道我去梁山教書以後,玉璧以合法身分在岳池中學教書,好好的卻突然被追捕,一直找不到原因,原來是這個壞蛋告的密!正恨不得吐他兩口唾沫,卻又聽嚴定禮在拍驚堂木:「陳玉屏,廖玉璧在哪裡?你要交人出來!」「他在哪裡,我怎麼知道。他不是你保薦的嗎?你們派那麼多兵都沒有捉到,我到哪裡去交人?」

  「你同他在一道。」

  「我何曾同他在一道?什麼時候同他在一道?我帶著兩個孩子在外面教書四五年了,這次回來,一是為救婆母,二是為了同他打離婚,這事嚴縣長你不是清清楚楚的麼?」嚴定禮噎了一下,說:「你既然同他打離婚,為什麼又要救他母親?」

  我說:「嚴縣長,這事太簡單了。結婚這些年來,他母親待我很好,他現在又是你們的死對頭,我不出面來救誰來救?」他又把驚堂木一拍,說:「你強辯。」然後,把頭掉過去,問江胡氏:「你是不是她請的人?」

  「是她請的保姆。」

  嚴定禮問了半天,也沒審出個名堂,沒有辦法,只得又把我們關了起來。

  回到牢房,心裡很納悶:若是叛徒出賣,咋嚴定禮東問西問的,像是一點也沒有底;要抓共產黨,怎麼會把羅洪明和陳建秋也抓了來?還有劉鐵他們幾個人都沒有受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後來問了陳亮佐,他說組織上沒派人來,很多事情不大清楚,但是有一點他知道:段前迪的舅娘王胡氏是楊森的侄兒楊漢忠的丈母娘,組織上正設法通過這個關係,花上一萬二千元把我們的幾個都活動出來。

  臘月二十上午,牢房裡嘈得很厲害,說楊森開了大隊人馬到山上去,把我們的隊伍打散了。玉璧、刁大哥、羅平精都被打死了。男監的同志聽了很著急,都來問我消息實不實在;我也不知道,也不敢問袁大娘,急得連飯都吃不下去了。臘月二十三晚上,過小年。家家戶戶正忙著敬灶王菩薩,卻聽見後山一片哭聲。袁大娘去看了看,轉來對我說:「華鎣山打得好凶,官兵開去的人打死了那麼多,後山上埋了個連長,他的女人在哭,哭得好傷心啊!」

  我聽了,心裡才安穩一些。

  臘月二十八,下午放風時,陳亮佐在牆洞口對我說:「大姐,范永安來了,他是裝成一個抬轎子的混進來的,他聽說你還在,高興得不得了。」

  我說:「他在什麼地方?快叫他來會我!」

  「他上午來看過我,我叫他明天來會你。」

  「叫他來會江胡氏,就說江胡氏的親戚,仔細點,謹防出漏子。」

  第二天,范永安果然來了,趁著放風進來看我。永安看著我,我看著他,好大一會兒他才說:「大姐,你還活著,我們都以為你不在了呢。大哥氣昏倒了,金積成、夏林和陳仁勇他們都哭了。」

  我聽了,心裡酸楚楚的,說:「回去轉告同志們,我死不了,我這條命還要留著,找敵人的麻煩。永安,上面的情況怎樣,快給我說說!」

  范永安笑了一下,說:「那天撤出了餘家場,在文昌寨吃完了飯後,就一夜扯上了山。後來聽說羅潤德帶人到文昌寨來,撲了個空。在路上聽說你遭了,我們都說要打回餘家場,大哥堅決不同意,說羅潤德追我們都沒追到,回去不正是鑽進了他的口袋嗎?這麼大一支隊伍,怎麼能夠感情用事……隊伍扯上山以後,夏炯用重兵包圍,又放火燒山。上面的環境是困難,風雪大,又缺糧食,你看我們的手腳都凍爛了。」范永安伸出他用破棉布包紮起來的雙手,棉布上浸出了暗紅的血跡。

  我雙手接住,輕輕地一扒,永安就顫抖著噓了一聲,連忙縮了回去,嘿嘿地笑著對我說:「大姐,我們從第一次起義起,就在山上過慣了,也不覺得苦。只是有些人,特別是有些領導人,像羅平精、羅方域他們,都不願意住在山上,要扯到平壩子同敵人硬拼。大哥說上級党有指示,為了配合通南巴紅四方面軍作戰,我們一定要在這邊打,牽制敵人,這樣才喊住了。我們現在採取麻雀戰術,安地雷,設埋伏,敵人多了就跑,少的就吃掉,打得羅潤德很傷腦筋,聽說他們晚上瞌睡都不敢打。」

  說著說著,江胡氏進來,說收風了。范永安起身告辭,第二天放風時又來了,我們接著說。

  我說:「這麼冷的天,你們的糧食問題是怎麼解決的?」范永安說:「是困難。夏炯他們封鎖渠縣,從黎梓衛到陽合場大溪口一帶的卡子堵得很緊,又放火燒山,我們不能從這邊下來,老百姓也無法上去。可是鄰水那邊有路可走,支援我們,我這次就是從鄰水那邊來的,還準備帶點鹽巴回去。山上人多,活動困難。廖大哥他們開會決定把唐虛穀的隊伍扯回渠縣,刁仁義的隊伍扯回合川,以便分散活動,四面打擊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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