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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同斯諾重逢〗

  這一年,宋慶齡在失去一位外國老朋友之後不久,卻得到了同另一位重聚的忻慰。他就是埃德加·斯諾。他同妻子洛易斯·惠勒來到中國顯示,在「文化大革命』沖極左勢力登峰造極的掌權地位略有退潮(在此之前斯諾曾申請來華但未獲准入境),並且成為以1972年尼克松訪華為標誌的中美恢復接觸的先兆。

  ①斯諾於40年代後期同海倫·福斯特(筆名尼姆·韋爾斯)離婚,同洛易斯·惠勒結婚。洛易斯是一位思想進步的紐約戲劇演員,他們有一子(克裡斯托弗)一女(西安)。斯諾早期在中國的經歷和他的成名都有海倫的一份,而在他後期備受麥卡錫主義迫害及半流亡的生活中,洛易斯成了他最好的伴侶和精神支柱。1970年的中國之行在洛易斯是第一次。

  對斯諾回到中國,宋慶齡顯然十分高興。她身邊的工作人員回憶道,宋有好幾次邀請斯諾夫婦到家裡吃飯,其中有一次是在國慶節(那天斯諾夫婦登上天安門,同毛澤東一起檢閱遊行隊伍,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每次都由她親自來定菜譜(對於她最歡迎的客人她總是這樣的)。洛易斯·斯諾敘述了這幾次會面的熱烈情緒:「宋慶齡一直是埃德的親密朋友,經過這幾次到她北京寓所的訪問,她也成了我的親密朋友了。在她心裡,不僅裝著埃德,還裝著我們全家。在她家裡放著克裡斯托弗和西安的照片,是他們大約8歲和6歲的時候,我們從美國寄給她的。看見這些照片,真讓我十分感動。埃德深深地敬仰這位英雄的婦女,她的價值觀使她堅定而又奮發地站在革命一邊,犧牲家庭關係和榮華富貴都在所不惜。」

  ①對埃德加的昵稱。——譯者
  ②斯諾夫婦的兒子和女兒。——譯者
  ③洛易斯·惠勒·斯諾著《莊嚴的死亡》(英文),第77頁。

  他們同宋在一起的時候一定談得很多,但在斯諾關於這最後一次訪華的著作中卻什麼也沒有說(這本書斯諾因患了絕症而未能親手完成),這是很異常的作法,因為以往他總是詳細地記述他同宋慶齡的每一次會晤的。也許這是因為文化大革命尚未完全平息下去,所以她囑咐他關於這次會晤什麼也不要寫。

  但在斯諾那些未經編輯加工的筆記中有些線索可尋:

  ①斯諾筆記承美國堪薩斯城密蘇裡大學斯諾基金會的羅伯特·法恩斯沃思博士提供。

  9月30日晚在周恩來總理主持的國慶宴會上,斯諾夫婦見到了宋慶齡(「作為人民共和國副主席」),她在一群顯要人物之中,包括老一輩領導人朱德、董必武,也有「文化大革命」中的當權派江青、林彪和他的老婆葉群、康生、張春橋、姚文元等。出席的還有柬埔寨的西哈努克親王以及越南和阿爾巴尼亞的高級代表。

  10月3日,宋慶齡請他們去喝茶,還有馬海德和路易·艾黎。「我們在五、六個解放軍士兵面前走過,她的秘書——一個健壯的男青年——出來迎接我們。園中已是深秋景色、顯得有些凋零。池裡水很少,魚都已撈走了……她的女秘書對我們這樣說。男秘書陪我們……走到一株已有120年樹齡的石榴村旁——溥儀出生時這樹已經在那裡了。(孫)夫人看來有點疲乏、有點發福……」(完全沒有提到同宋的談話,顯然是因為遊花園後沒有時間了,遊花園也許是工作人員故意安排來消磨時間的。)

  10月11日。「同孫夫人、艾黎、馬海德夫婦共進晚餐(還有孫夫人的保健醫生)……她準備了一桌豐盛的筵席……談話主要也是關於飲食的。」(看來是故意回避談別的事情。)

  在同一頁上,斯諾附注道;北京的來信「最近批評我在《複始之旅》一書中的錯誤——很有道理。」

  ①《複始之旅》一書是斯諾離開中國多年、處於低潮時期寫的,宋慶齡曾指出其中一些事實錯誤以及一些她不能同意的看法,並囑路易·艾黎轉告斯諾。

  1970年末斯諾離開中國。1971年7月31日,他寫信給路易·艾黎,談到自從轟動一時的、出乎意料的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問北京一事發生之後,在對待中國的態度上,美國國內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過去二十年來,他的著作很難找到出版的地方,現在隨著更加轟動的美國總統訪華的即將實現,主要的美國傳播媒介都來向他緊急約稿(儘管它們仍想進行歪曲):「……化了一星期……為《生活》雜誌寫了一篇稿子,他們用的標題是《中國人期望從尼克松的訪問中得到什麼》。我原來的標題是《尼克松心向紫禁城》。在編輯中,他們設法做了點手腳,有一處壓縮成周恩來談話而『毛聽著』……在我那句『中國從未放棄武力收回臺灣』的話中,加上『公開』一詞。」他又帶點嘲諷意味地接著說,「有一件事……使我大為得意。《生活》雜誌在那張老大的《紐約時報》上為我那篇文章……登了整版的廣告——也是這張報紙早些時候曾拒絕刊載重要的周總理訪問記,深怕上斯諾的赤色宣傳的當。現在美國卻聽不夠了。關於乒乓(外交)的報道如此之多。」

  在同一封信裡,他對自己十年前訪華後所寫的《今日紅色中國:大河彼岸》作了自我批評式的評論:「……現在我重讀這本老書,常常要驚叫起來……當時我對群眾的無知和偏見過於遷就,以致對美國過於寬大了……現在,《紐約時報》也在發現中國是個好地方,但當時——在書評欄裡除了抓赤色分子就沒有篇幅登別的東西了……

  「全世界現在看到毛主席是個偉人,他當然是。但我的任務是使人們看到他不是妖怪而是人,這樣做很有必要,因為在那些常常是文字拙劣的宣傳中,他的行徑使人覺得是有威脅性的。」

  斯諾又說,除了一些錯誤,他在許多事情上是正確的,但他不願對此自吹自擂。「請告訴對我的批評家們……我知道自己的過失,並願在將來的工作中加以糾正——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他保持了一貫的謙虛態度。

  但時間不允許了。在他寫這封信後不到一年,癌症就奪去了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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