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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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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廣州脫險 後來陳炯明公然叛變,在1922年6月16日對總統府發動突然的武裝攻擊,孫中山和宋慶齡只是憑著他們的勇氣和幸運,才倖免於難。這一經過,宋慶齡在事件之後不久就用英文寫過一篇記述①。她說,當孫和她正在廣東韶關(原為曲江縣)北伐前線總指揮部時,陳率軍潛入省城廣州,縱部肆意搶掠,並斷絕交通。孫察覺形勢危急,即偕慶齡回穗。她寫道: ①《廣州脫險》(1922年6月),載《宋慶齡選集》。 「我們到了廣州以後,中山先生即令陸軍退回原防,陳雖屢次答應,卻不見兵隊開調。這時,陳在名義上是退隱惠州〔陳總部所在地〕。口口聲聲,仍是服從政府,與我們也時常往來。……陳素來的地位軍力,皆由我黨所界與,且與我黨提攜合作多年,所以毫不懷疑他有異志。」 在這裡可以插敘一段情節。在兵變發生前,慶齡的姐姐靄齡帶著她的小女兒洛士文(慶齡小時曾用的英文名字)來看望她和孫。慶齡對即將來臨的危險一無所知,所以還要靄齡在回上海時把小洛士文留在她身邊。一位同靄齡關係密切的作者在寫到這件事時說,「如果靄齡真的把孩子留下,那麼歷史就要因此而發生變化,因為孫中山夫婦帶著一個孩子是絕不可能脫險的。」①慶齡在文章中接著寫道: ①埃米莉·哈恩著《宋氏家族》,第122頁。 「此時城中聽陳指揮之部隊達二萬五千名,而我黨大軍皆開赴前敵,留駐後方只五百名…… 「六月十五之夜二時,我正在酣夢中,忽被中山先生喊醒,並催速起整裝同他逃出。他剛得一電話,謂陳軍將來攻本宅,須即刻逃入戰艦,由艦上可以指揮,剿平叛變。我求他先走,因為同行反使他不便,而且我覺得個人不致有何危險。再三婉求,他始允先行,但是先令五十名衛隊全數留守府中,然後隻身逃出。」 據另外一些文章中的記述,當此危急時刻,慶齡對孫中山說,「中國可以沒有我,不可以沒有你」,堅決要孫先走,自己留下。①當時慶齡正懷有身孕,這是她結婚七年來第一次、也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妊娠。② ①見《鄧小平致悼詞》(1981年6月3日),載《宋慶齡紀念集》,第25頁。 ②據廖夢醒著《我認識的宋慶齡同志》,載同上書,第136頁。 張猛①曾是總統府衛隊營士兵。他回憶說,當時任營長的是葉挺。葉是共產黨員,在後來的中國國內革命戰爭和抗日戰爭中都曾擔任過領導工作。 ①張猛現已故世。1985年,本書作者曾在廣州採訪過他,當時他已年近九旬,但記憶準確,聲音洪亮。他是在越南出生的華僑,父親是追隨孫中山的革命戰士,在一次反清起事中犧牲。他自己在參軍之前曾做過裁縫。 慶齡接著寫道:「他走了半小時以後,大約早晨兩時半,忽有槍聲四起,向本宅射擊,我們所住的是前龍濟光①所築私寓,位居一半山上(指種植許多亞熱帶樹木、公園式的越秀山),有一條橋樑式的過道(據見過的人說,它是封閉式的,像一條架在空中的走廊),長一裡許,蜿蜒由街道及住屋之上經過,直通觀音山總統府。叛軍佔據山上,由高臨下,左右夾擊,向我們住宅射發,喊著『打死孫文!打死孫文!』我們的小衛隊暫不反擊,因為四周漆黑…… ①龍濟光是雲南省的一個舊式軍人,在清末和袁世凱竊國時曾在廣東掌權。陳炯明在從事革命時多次對龍作戰並最後將之逐出。 「黎明時,衛隊開始用來福槍及機關槍與敵人對射。敵方卻瞄準野炮向宅中射來,有一炮彈擊毀我們澡房。衛隊傷亡已有三分之—……到了八點,我們的軍火幾乎用完……隊長勸我下山,為唯一安全之計。其餘衛兵,也勸我逃出,而且答應要留在後方防止敵人追擊……聽說這五十名衛兵竟無一人倖免於難。」 「同我走的有二位衛兵和姚觀順副官長①(中山先生的侍衛),手裡帶著一點零碎,在地上循著那橋樑式的過道爬行。這條過道,正有槍火掃射……流彈有一二回正由我鬢邊經過。……到了夾板已被擊毀之處,沒有掩護,只好挺身飛奔過去……姚副官長忽然高叫一聲倒地……有一粒子彈穿過他的兩腿……兩位衛兵把他抬起走,經過似乎幾個鐘頭,我們才走完這過道而入總統府的後院。半小時後,我們看見火光一閃,那條過道的一段整個轟毀……這總統府四圍也是炮火…… ①姚觀順的英文名字是「喬治·鮑上校」,他是美籍華裔,1887年生於美國加州格拉斯穀,後畢業於美國諾恩裡奇軍事學校。他的祖上原籍廣東香山,是孫中山的同鄉。1917年,他在廣州參加了孫中山的衛隊,1922年陳炯明叛變時奉命保護孫夫人脫險,自己負傷。傷癒後,他又在1925一1927年的北伐軍中任工程師(這是他的專業)。1931年,由宋慶齡推薦給她弟弟宋子文(時任財政部長),派往財政部所屬的「鹽警隊」任職。他先後參加了1932年淞滬抗戰和1938年的台兒莊大戰。 「我們把姚副官長抬進一屋,而把他的傷痕隨便綁起來,我不敢看他劇痛之苦,他反安慰我說,『將來總有我們勝利的一天。』」 在炮火紛飛中過了幾乎整個白天,其間有個守中立的師長派一軍官來議條件,衛隊提出的第一條是保孫夫人平安出險,那個軍官又說他不能擔保。於是宋慶齡和衛兵們設法逃出,遇上大群闖進來搶掠的亂兵和暴民,幸虧慶齡「頭戴著姚副官長的草帽,身上又披上中山先生的雨衣,由那混亂的人群裡得脫險而出。」又逃了一大段路,慶齡記述道,「我再也走不動了,憑兩位衛兵一人抓住一邊肩膀扶著走。我打算恐熬不過了,請他們把我槍斃。……我們跑到一座村屋,……屋中的老主人要趕我們出來,因為恐怕受累。正在此時,我昏倒下去……」 叛軍士兵再次來到,開槍亂射。宋慶齡的一個衛兵出門去看動靜,不幸中彈犧牲。 「槍聲沉寂之後,我化裝為一村嫗,而剩餘的一衛兵扮作販夫,離開這村屋……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我們才到了一位同志的家中,就在這家過夜。這間屋於早間已被陳炯明的軍隊搜查過,因為有嫌疑,但是我再也無力前進就此歇足。那夜通宵聞見炮聲……再後才欣然聽見戰艦開火的聲音,使我知道中山先生已安全無恙了。」 慶齡最後寫道:「第二天,仍舊化裝為村嫗,我逃到沙面,在沙面由一位鐵工同志替我找一小汽船。我與衛兵才到嶺南〔前美國人辦的嶺南大學,今中山大學,在珠江之南〕,住友人家。在河上,我們看見幾船滿載搶掠品及少女,被陳炯明的軍隊運往他處。後來聽說有兩位相貌與我相似的婦人被捕監禁。……」 「那天晚上,我終於在艦上見到中山先生,真是死別重逢。後來我仍舊化裝由香港搭輪來滬。」 在這篇記述中,慶齡沒有提到她的懷孕,也沒有提到她在脫險過程中因過度緊張勞累而致流產。這一事實看來是確鑿的,但流產的地點不很清楚,多數記述認為是在嶺南大學校長鐘榮光博士家中,慶齡最後是在這裡暫避的。這件不幸的事情對她和她的丈夫在精神上造成的痛苦是很巨大的,特別對她來說是如此,因為她熱愛孩子,而據說醫生以後檢查的結果是她不可能再妊娠了。 孫氏夫婦是乘英國炮艦「摩軒」號由廣州赴香港的。這事出於孫中山的美國老友及法律顧問羅伯特·諾曼的大力協助。他先向美國駐廣州總領事提出,由美國炮艦送他們去港,但被拒絕。英國人當然不比美國人更喜歡孫中山,但他們的頭腦看來要更複雜些:孫中山和他的信徒們在密邇香港的廣東有根深蒂固的勢力,而且說不定將來的天下也可能是他們的,那又何必做得太絕呢? 在香港,孫中山和宋慶齡換乘民用客輪「俄羅斯皇后」號赴上海。 有兩件有意義的事在這裡可以附帶提一下。 陳炯明佔據廣州後,得到了一些孫中山早期同蘇俄和共產國際使者談話的書面記錄。他把這些記錄(可能還加上一些歪曲和編造的材料)送到香港和大陸的一些不傾向革命的中國報紙和具帝國主義色彩的外國報紙去發表,這些報紙對之大事渲染。陳借此以「使中國免於共產主義的大救星」自命,從廣州最富有的商人、西方支持的大軍閥吳佩孚(北京軍閥政府的支柱)以及香港的英國人那裡撈到政治上和經濟上的好處,金錢、軍火源源而來。 也正是在這一時期,另外一個軍界和政壇人物蔣介石開始發跡。蔣是孫中山從廣州脫險後登上「永豐」艦時隨從軍官之一。他第一次有機會同孫每天在一起,並贏得了孫的好感。在此之前,有好幾年蔣脫離了軍界和革命工作,在上海做股票經紀人。他在「永豐」艦上所扮演的角色也不像他後來所說的那麼英雄——他隨孫上艦後眼看形勢不妙就私自溜回了上海。但他同孫的關係使他後來得以取得國民黨的最高軍政大權。再後來,他同上海金融界的勾結又使他實現了從革命到反革命的叛變,這樣的全國範圍的大規模叛變,同陳炯明在小小一省內的叛變相比,真是大巫見小巫了。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昆明任中國與美軍的聯絡官。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他曾派女兒到北京來拜訪他的老上級李濟深(當時是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他在澳門從事工程工作,1952年逝世。以上根據他的女兒姚曼裳寫的關於他的一篇傳略,載《文史資料選輯》文史出版社1988年7月第16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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