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石評梅 | 上頁 下頁
二九


  驀地,她哭完了,對評梅說:

  「哭一哭,真痛快!評梅,我的夢良死了,你的君宇死了,我們倆的命真苦啊!不過,哭完了,我們仍然要振作精神,重新生活呵?」

  說完,她奪過評梅手中的酒,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

  在回來的路上,廬隱告訴評梅幾個重要消息:一是李大釗同志被捕,二是4月24日《京報》社長邵飄萍被槍殺,三是現在奉系軍閥接替段祺瑞政府以後,血腥鎮壓文化界人士,她說,現在正是戰鬥的時候,也是革命受挫折的時期。

  這三條消息使評梅驚呆了!尤其是李大釗和邵飄萍,兩個多好的恩師良友,評梅激憤了!

  李大釗的被捕,激起了全社會的極大震動,這天,林校長找到評梅,商量怎樣營救李大釗,但他們誰也想不出什麼好計策,只是哀歎、悲傷和氣憤。

  不久,便在報紙上看到李大釗被公開審訊、後又被殺的消息。

  評梅幾乎窒息了!

  她思來想去,準備離京南下,投筆從戎,奔向戰火硝煙的戰場。於是,她向林校長提出辭職。

  林校長一家對她如同親生,她只是告訴他們要搬出去,謝絕了林家的挽留,先搬出了林家。又來到了「梅窠」。

  因為林校長的一再挽留,評梅答應先不去南方,先在師大附中任教。

  平時,評梅就在屋裡整理高君宇的遺作,並且寫了一篇《緘情寄向黃泉》來表達對高君宇的思念,她在文章最後寫道:

  「我並不感傷一切既往,我是深謝著你是我生命的盾牌,你是我靈魂的主宰。從此我是自在的流,平靜的流,流到大海的一道清泉。宇哥,幾年裡,我是在輾轉哀吟,流連痛苦,搏風擊雨之中,我能告訴你的,大概只有這些話。

  你永久的沉默死寂的靈魂呵!

  我致獻這一篇哀詞於你的孤塚前!

  宇哥!宇哥!我的生生死死的戀人呵!」

  暑假後,她又搬了幾次家,一是孔德學校,一是女青年會,一是西拴馬樁一位女同學唐家。因為環境不安寧,這樣屢遷不定,使她感到特別煩悶。

  這天下午,廬隱來看她,剛走到門外,就覺得屋裡氣氛異常,似乎有很多人在說話,好像還有人在哭泣!

  站在門外的廬隱,心裡一沉,趕忙推門進屋。屋裡,評梅躺在床上,雪帳撩起掛在兩邊,她的臉上,浮著一層紅暈。一問才知道,評梅上午就開始頭疼,慢慢支持不住了,回到家,頭疼得更厲害了!

  第二天,廬隱他們把評梅送到一家日本醫院。可是,沒過兩天,她的病不但沒好,反而加重,開始昏迷,病情十分危險!

  廬隱他們見此又把她送到最好的協和醫院,評梅不知,她已完全陷入了昏迷!

  她的臉蒼白著,沒有流過一滴淚,是的,她的淚已經流幹了。三年來,不管春夏秋冬,每個禮拜日,每個清明節,石評梅都在陶然亭畔悼念君宇,她把所有的眼淚都流幹了。

  哦!君宇,三年了,我終於完成了你的夙願,而且,我想,我就要去陶然亭畔永遠地陪你了,你將不再孤獨,感到寂寞了。君宇,你的生生死死的戀人,終於來陪伴你來了,來永遠陪伴你了。

  「呃,君宇我是我是……」她囈語著。

  廬隱聽不到她說些什麼,只看見她的嘴唇嚅動著,卻發不出聲音。

  後來,她的嘴唇不再嚅動,並且再也沒有張開,她仿佛睡熟了一般,仿佛一塊精美的大理石玉雕,聖潔、幽美,蘊含著對人世間眷戀難舍的深情,靜靜地躺在那裡。

  石評梅在人間彌留之際,腦袋裡閃現出的,仍舊是高君宇的形象。

  石評梅死了!

  從發病到去世僅僅12天,公元1928年9月30日,京都一代風流才女石評梅,病逝于北平協和醫院。

  評梅帶著她清妙綺麗的文采、傲然高潔的性格,帶著她高尚貞潔的愛情,超然冷豔的生活,結束了她清幽的悲劇式的一生。

  第二天,北平城幾百人的隊伍,整整齊齊,肅穆佇立,向石評梅的遺體告別。

  10月13日下午一時,不是黃昏卻似黃昏。天光暗淡,淒清壓抑。

  北師大附中全體師生,由林礪儒率領,排著整齊的隊伍,為石評梅開追悼會。

  會場正中,懸掛著石評梅的遺像。

  上面一塊橫匾——

  天喪斯文

  下面的一塊橫匾——

  淚灑秋風

  在遺像兩側,是師大附中校長林勵儒先生的一幅長長的挽聯——

  五六年級成舉教有方光耀我門牆證料一朝摧健者
  十余日舞景非誦聲咽淒冷女學部太堪再聽喚先生

  花圈、花籃、挽聯,擺滿了整個會場。

  左上方是廬隱掛的《哭評梅》挽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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