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評梅(15)_學達書庫

一五

　　她不覺一陣心酸，眼裡湧出淚來。

　　現在想來，只有君宇才是真心實意地愛著她，只有君宇，才是真切地，毫無隱瞞地對她愛著呀！想到這兒，評梅又一陣心痛，她的心，是愛與恨交織著，矛盾著，煎熬著。

　　1924年5月17日很晚，高君宇才回到臘庫胡同16號，這是北方黨的一個秘密工作點。平時，高君宇以此為家，今晚，他回到這裡，與同他住在這裡的張國燾進行了一場激烈的辯論。辯論以後，張國燾睡覺去了，他卻睡不著，照張國燾說，北方黨錯了，李大釗錯了，國共合作，是共產黨建黨不到三年走的一個大下坡路！他怎麼越來越無聊了，與大家的意見總不一致，這樣下去可不行，一定得好好地開導他高君宇想到很晚才睡著。

　　黎明時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劃破了黎明前的沉寂，接著，便聽見撕心裂肺的砸門聲。

　　高君宇一下被驚醒了。他撩起窗簾一角，往外一望——門已被砸開，一群全副武裝的軍警，蜂擁到院內。

　　高君宇心裡大叫一聲「不好！臘庫胡同16號的秘密工作點已暴露了。」

　　高君宇住的房間，是夾在門房和廚房之間的一間極為窄小、簡陋的房子，一時未能引起注意。他先從容不迫地把幾份機密文件燒掉，把他的日記放進磚牆裡，然後，才準備化裝逃走。

　　化好裝後，他從容地走出院門，發現張國燾已經被抓上了警車，他顧不了許多，只是鎮定自若地向前走。

　　「站住！」

　　院門口兩個把門的哨兵看見他出來，立即大喝一聲。

　　「哪去？」

　　「買菜去。」高君宇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是誰？」軍警上上下下打量他。

　　「我是買菜的伙夫。」

　　「哼！我看你是共產黨，你姓高。」軍警詐他。

　　「你們好好看看，我像嗎？」

　　軍警下意識地又重新打量著他——這個人其貌不揚，一雙小眼睛，又瘦又弱，沒有一點機靈勁兒，一身破舊衣服，滿是油漬斑點，好像在廚房裡混了十年沒出門，沒換洗衣服似的。

　　「你們認錯人了。」高君宇道。

　　「認錯人了？」

　　「他呀？身材魁梧，膽大包天，儀錶堂堂，英俊瀟灑，你們見了他也不認得。他是在這兒住過，昨晚半夜他就走了，每次他總是天黑來，半夜就走了，對了，他半夜走時，還交給我兩塊銀元，讓我一大早就出去買菜，今天中午他還有朋友要過來！」

　　說著，高君宇摸出兩塊銀元，在手裡掂著，又自顧自地說：

　　「咱呀，只能是給人家買菜的命，自個一個子兒也撈不著的！」

　　兩個軍警倒沒聽他說什麼，看他拿出兩個銀元來，立即就上來搶，高個的首先搶走一個，另一個矮個的逼著高君宇交了另一個。兩人一人一塊，高興地咧開嘴笑了。

　　笑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伙夫還沒走。

　　「你他媽的還不快滾！」

　　「我沒錢買菜了，往哪滾。」

　　「沒錢，沒錢去偷唄，快滾！」

　　「好，好！」高君宇說著，哭喪著臉走了。一離開胡同口，他便大步流星地飛奔了起來。

　　張國燾被捕以後，進行了可恥的叛賣。他供出了李大釗是共產黨在北方地區的領袖，還供出了高君宇、張昆弟等許多共產黨員。立即，曹錕的北洋政府下令在全北京封鎖搜捕「共黨」。

　　這天白天，高君宇到前門火車站，準備改換裝束，離開北京，前赴山西，此一去，不知個人安危，臨離開北京之前，他一定要與他心愛的姑娘評梅告別！

　　晚上，高君宇冒著狂風暴雨，來到古廟荒齋，與評梅告別！評梅異常驚喜。

　　「君宇，告訴我出什麼事了，今天晚上氣氛特別不對！」

　　高君宇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她以後，評梅聽得臉都白了。她遞給高君宇一杯水，君宇能明顯地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評梅，」他柔聲說，「不要怕，沒什麼要緊！

　　他們是抓不到我的，即使被他們抓去坐牢，或是殺頭，也沒有什麼可怕！假如怕，我就不幹革命事業了！」

　　說完，他看著評梅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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