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石評梅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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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林礪儒校長請評梅去過教務處一趟,告訴她,師大附中想聘任她任附中女子部學級主任,問她願不願去,評梅高興地答應了。 現在已近畢業,昨天,這裡校園的一切該是多麼令人留戀啊! 小鹿默默地陪著評梅向校園告別,她知道多情的梅姐此時的心事,所以,並不去打擾她的思緒,只是默默地陪伴著她四處轉悠。 校園裡那梅花式的花池,荷葉式的養魚池,碧綠清雅的遊廊,別致新奇的八角形園門,以及幽美靜穆的療養院,在女高師的校園裡,處處留下她們的足跡和笑語。 最後,她們轉到療養院的籐椅上坐下來,倆人各自想著心事。 「哈哈,梅花小鹿!」 突然身後有人大喊,把她們倆嚇了一跳,扭臉一看,原來是廬隱。 「討厭!嚇我們一跳!」 「就知道你們倆准在這裡,說我壞話了吧?」廬隱笑道。 廬隱說著,擠到她們旁邊坐下,她抬眼看看評梅,評梅的眼睫毛上掛著細碎的淚花,廬隱愛惜地替她擦掉了,這是一張多麼俊俏而又蒼白的臉龐啊!突然,在廬隱的心中,隱約產生了一種不祥的感覺,這是以她少女的敏感和文學家的先覺的本能產生的感覺,以及她幾年來與評梅相濡以沫產生的情誼和瞭解。從評梅孤高清崤的豐神韻態中,她感到,在評梅的靈魂深處,潛伏著人生悲劇的種子。 廬隱不禁肅然說道: 「評梅,你可千萬不要事事傷感,觸景生情,不要壓抑自己,鎖住自己正常的情感,這樣,只能使你更加消沉,從而最終走向毀滅!」 評梅心裡感動,但又不知說什麼好,只說了一句:「我會保重自己的!」 三個人一時間都有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評梅也知道,廬隱畢業以後,要南下家鄉。廬隱一方面要解除與未婚夫的婚約(家中父親定的),一方面又準備與她相戀已久的北大畢業生郭夢良結婚,郭夢良在福建老家已有妻室,因此,他們的愛遭到了雙方親屬的強烈反對和社會輿論的責難。然而,性格倔強的廬隱,為了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毅然決定,畢業以後,與郭夢良一起赴上海旅行結婚,以此向舊的封建禮教進行挑戰。 所以,她要走了,也許以後,就留在上海工作,不來北京了。因此,對廬隱的果敢行為,評梅由衷地歎道: 「隱姐,我真佩服你,你是女中豪傑,是真正的英雄!」 三個人一直談到很晚,才回到寢室,這是她們三人在女高師的最後一次相聚。 第二天,石評梅就和小鹿一起,把她的行李帶上,雇了輛洋車去師大附屬中學報到了。 她們走進附中的大門,發現這是一座荒廢的古廟,正殿已經拆除,只剩下配殿以及早年僧人住的房屋。 門房的何媽告訴評梅,她的住處,是前院東廂的兩間房。 她們來到東廂房,房門已經破舊不堪,紅漆已快掉完了,推門進屋,屋裡更慘了,四周的牆壁,已經多年沒有粉刷過,沾了許多肮髒的污點。紙糊的天棚,已經破舊汙損,古舊的紙窗,顯出許多大大小小的窟窿,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什麼都沒有。評梅歎了口氣: 「真像個魔窟,莫非我的青春年華,就要在這荒園魔窟裡度過?」 小鹿把行李放下,笑著說: 梅姐,這裡要是魔窟,你就是魔窟梅影了!這倒是很富有浪漫傳奇色彩的!」 評梅苦笑了一下,並沒有作答,小鹿又說:「咱們別在這愁眉苦臉的,這只是一座荒齋,事在人為嘛,咱們商量商量,怎麼佈置一下,添些家具什麼的,把屋子好好收拾一下。」 倆人討論了一陣,並列了一張清單,到街上買回來,於是開始忙活了,評梅頭上包著一條粉色花布頭巾,腰圍小圍裙,和小鹿費了差不多一天工夫,裡裡外外打掃,上上下下地裱糊。 小鹿用一種喜愛的眼光,打量著評梅:這個二十一歲的姑娘,不但在舞蹈、滑冰、打球、體操方面樣樣出類拔萃,而且僅僅四年,在北京文壇上已經被稱為「北京著名女作家」了。而現在,她不正是一位勤快的家庭主婦,幹起活來,利索而又心靈手巧,審美觀點高雅不俗。如沒有那次初戀,她現在該不是很幸福嗎?和心愛的人在一塊兒,多好啊! 一切佈置完了,評梅看到自己勞動的佳績,滿意地笑了。 她們後來給屋子起了個名字,叫「梅窠」,並且評梅還寫了一副對聯:「春風一夢無桃李,留得梅花共歲寒」,還有一張貼在牆上的「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這些詞句,仿佛與她的心跡,她的人一致,表明了評梅的高雅心境。 「梅窠」從此便伴隨著評梅,走完了她生活中的最後一程。 中秋節,在評梅「梅窠」院內的一個六角古亭中,擺一張方桌,三把籐椅,桌上放著玫瑰酒,月餅,以及為做菊花面準備的各種調料。 明月已經升起,評梅一個人抬眼望著冷月旁邊的點點孤星,突然,一陣淒涼湧上心頭,那天真爛漫的學生時代,已告結束;那伴隨她少女似錦年華的紅樓生活,從此訣別。迎接她走上新生活的,卻是一座空曠古舊的廟宇,這殘破古舊的古亭,變幻莫測的世態炎涼,以及心中鬱結的諸多離愁別恨,此刻,正湧上心頭。 評梅正於悵惘之中,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轉過身來,借著皎潔的月光,看見一個熟識的身影朝她走來。 「是君宇!」她不禁脫口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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