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石評梅 | 上頁 下頁


  九年前,高君宇十八歲。在父親高配天的包辦下,強迫他與本縣神峪溝村李存祥的女兒李寒心成婚。高君宇當時才中學畢業,他想去外面闖蕩,不願被家庭所系絆,況且,他與李寒心並未見過面,又沒什麼瞭解,所以,堅決不同意。可是,無論高君宇怎樣抗議,高配天認定「父母之命不可違」,便更加強硬:高君宇必須要與李寒心成婚!婚禮之日,高君宇大哭大鬧,尋死覓活,不肯穿新郎官的那身長袍,而且大喊大叫:

  寧肯去死,也絕不拜天地,入洞房!氣得高配天五臟欲裂,昏倒在地!鄰里鄉親,說的說,勸的勸,高君宇心想,父親年邁,體弱多病,如果真把他給氣死了,家中難以支持,各方面都情理不容!算了,至多我這輩子沒有一個美滿的婚姻,也不能犯下不孝之罪,把父親給活活氣死!高君宇這個念頭一經產生,不由長歎一聲,淚如雨下,答應完婚。以後的事情,穿衣、拜堂,一切由人擺佈,恍如夢中一般。

  這次婚禮給高君宇留下了深深的創傷,造成了他婚姻的不幸!婚禮當夜,高君宇便連吐三口血,從此一病不起,險些沒了命。高配天也覺得兒子婚後身體極差,心情也不好,便允許他移地靜養治療一段時間。

  但是,高君宇從此再也沒有回頭,他先到了太原,接觸了一些先進的革命分子,後來又求學到了北京,考入了北京大學外語系。其間,他曾多次寫信給父親,要求父親取消這樁婚姻,釋放李寒心,但父親終未答應。後來,高配天專程趕到北京,勸說高君宇,但高君宇終是不答應承認這樁婚姻,父親也拿他無可奈何。

  「五四」運動時,高君宇首當其衝,成為學生代表中的風雲人物,有好幾個女孩都追求他,但他由於這次婚姻之故,都未為其所動。

  小鹿聽完,一時沉默了。

  評梅也聽得發愣了。她真不知道眼前這位沉靜穩重的年輕人,也有如此不幸的遭遇,內心也有過如此巨大的悲痛,她不禁從心底裡湧起一陣同情的感慨。

  小鹿認真地難過起來:「高兄,我不該逼迫你說起過去,使你又陷在痛苦裡。」

  「真沒什麼!」高君宇寬容地笑笑,弦外有音地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和痛苦。但是,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陷在個人的痛苦裡,那世界還成什麼樣子了?『人生在世,當匡濟艱危以圖報負』啊!」

  石評梅驀地一驚:他這句話是鑒湖女俠秋瑾說過的。高君宇這個人,深沉敏銳,氣度慷慨,大度寬宏,總給人一種正氣凜然的感覺。如果是吳天放也有這般氣質,那我就不會如許痛苦了吧?

  然而,她的初戀,對她造成的傷害太大了。高君宇,他只能使人更加敬重,至於愛,那簡直太不可能了。因為,這次初戀的挫折,心靈的創傷,是難以癒合的。

  評梅又想:反正,我絕不再談戀愛,絕不再結婚!今生今世抱定獨身主義!我可以和任何人來往,但絕不再愛。如果誰想愛我,就只能在我的「獨身主義「的利劍面前,陷在永遠痛苦的深淵裡!啊,就是在今天,就是在此地,我要下定決心,我將一輩子獨身。這樣想著,一陣悲哀襲來,她心中默默吟誦著:

  心頭的酸淚逆流著,
  喉頭的荊棘橫梗著;
  在人前——
  都化作了,輕淺的微笑!

  那天,他們很晚才從中央公園出來。

  為了使評梅早日擺脫悲哀,投入到積極的革命事業中去,高君宇約請評梅星期天去陶然亭玩玩。

  評梅沒有拒絕,她答應了。

  陶然亭,當時還是一片荒野,屬￿北京郊區。這裡,靠近農村,沒有市里的喧囂,只有一片沉寂的淒涼。

  然而,在這荒野僻靜之處,卻極易於隱蔽。陶然亭成為當時仁人志士進行革命活動的好地方。這裡,也是李大釗、高君宇、惲代英、鄧中夏召開秘密會議,進行革命活動的地方。

  這天下午,當評梅來到陶然亭,老遠就看到高君宇從慈悲庵梯形的高臺上跑下來迎接她。

  「這個地方,好偏僻呀!」石評梅道。

  「是的,是很偏僻!」

  「你常來?」

  「常來。」

  「你也來玩嗎?」

  「也來。」

  評梅轉過臉看看高君宇,高君宇猜到了,她是在「也」字上發生疑問了。

  君宇陪著評梅走進陶然庵內,走進陶然亭側旁的一個臨湖配屋裡。

  在臨湖的屋子裡,早已來了七八個人,除了其中一個人穿的較為體面一些而外,其餘都穿得並不好,一看就像是幹苦力活的工人。

  評梅跨進屋,停住了腳。高君宇指著這些人,對評梅說: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

  他們聽高君宇一說,都紛紛站起來。高君宇先介紹那個穿得較體面些的長方臉青年,說他叫鄧中夏,是北京大學的學生。其他那些——史文彬、楊寶昆介紹一個,他們就朝評梅鞠一躬。介紹完了,高君宇對評梅說,他們都是長辛店的鐵路工人,都是工人領袖。

  評梅聽了,眼裡閃出疑惑的神情,他們是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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