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評梅(6)_學達書庫

六

　　§三、生死之戀

　　石評梅，曾是才華橫溢，情意真切，對世界充滿真誠愛戀的一代佳人，受傷以後的命運又如何呢？

　　深冬的北海冰場上，平整如鏡，落日的餘輝，映著無數雪亮冰刀，閃著銀色的光芒。

　　隨著音樂聲響起，一群群男男女女，如風馳電掣，如雲飛雪舞，沉浸在爛漫的冰上樂園。

　　在樂園中，有一個渾身縞素的少女，閃著嬌美的身軀，舞步輕盈，步履瀟灑，一會兒像驚鴻掠影，一會兒又仿佛燕子穿雲，一會兒似蛟龍遨遊，一會兒又似駿馬奔騰。

　　哦，那是評梅！

　　十幾天來，評梅下課以後，天天都來到北海冰場。

　　自從她與吳天放決裂以後，她把心靈的創傷和痛苦，悲哀和愁悶都深深地隱藏起來，把它們都化融在這瘋狂的冰上舞蹈中，她讓自己這顆破碎的心滴著瘋狂的血液，讓它在體內奔流，湧動。她在寫作方面的成就已是全北京聞名，而她在感情上的挫折卻很少有人知道。

　　廬隱，在她失意的時候，給予她真誠的勸導和幫助，她找評梅談心，看到評梅成天泡在冰場，她自己也好像心力俱瘁了；每當評梅要去滑冰時，她總說：

　　「顰兒，你的快樂不在那兒！」

　　要不，她就這樣說：

　　「林黛玉，我的傻妹妹，你已經斬斷情絲了，何必還記掛在心，何必還要裝得人前歡笑，背後流淚呢？你應該忘掉過去，不必為那個不值得愛戀的人流淚呵！」

　　然而，評梅的心卻久久地，久久地不能從那陰影中擺脫出來！

　　廬隱很忙，社會活動多，約稿多，她和十幾個朋友又組織了一個秘密團體——社會改良派，她還參加了在中央公園「來今雨軒」召開的文學研究會成立會，從此，她便常常有活動，對評梅的安慰也少些了。

　　這時候，評梅心中的憂鬱苦悶，只有陸晶清，又叫小鹿，一個天真可愛，善良聰穎的小妹妹來承擔了。

　　小鹿比評梅小四五歲，老家是雲南昆明，自幼時生母便自殺身亡，失去母愛，父親又娶了妻子。家庭如此變故，使她自幼便懂事、勤奮好學。去年秋天，她來到北京，考取了女高師國文系。她非常讚賞評梅的詩文，就經常親近評梅，評梅對這個可愛的小妹妹總以大姐的身份關懷她，體貼她，照顧她。她們倆住在同一寢室，心靈相通，情同手足。評梅初戀受挫以後，小鹿便懂事地陪伴著她，為她分愁解憂。

　　除了廬隱和小鹿，治療石評梅心靈創傷的就是與評梅一生命運相系，生死相關的生死戀人——高君宇。

　　自從同鄉會以後，高君宇收到石評梅的信，便感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雖然是普通的一封問候信，但是，石評梅文筆優美，字裡行間透露著不凡的意志，給高君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給評梅寫了回信，並且對她表示感謝和關切。但是，他太忙了，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去看望她。

　　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在上海召開，高君宇是全國僅有的五十三名黨員之一。

　　從上海秘密回北京以後，組織上又安排他去蘇聯，他和張國燾、鄧恩銘、王燼美等作為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和工人、學生、國民黨等革命團體的代表組成的中國代表團參加了1922年1月在列寧指導下的共產國際召開的遠東各國共產黨及民族革命團體第一次代表大會，來對抗以美國為首的正在召開的華盛頓會議。

　　在會上，列寧抱病接見了中國代表團，並作了關於中國革命問題的談話。他特別強調指出中國現階段的革命是資產階級的民主革命，它的任務是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會後，高君宇和鄧恩銘留在蘇聯，到工廠、農村、部隊、學校參觀訪問，他們還參加了列寧創立的共產主義星期六義務勞動。爾後，為了避開白匪的襲擊，高君宇繞道巴黎、柏林，從海路回國。

　　他回國以後，正值冬季，組織上暫時沒什麼事，他就來到了女高師，找石評梅敘敘。沒想到，當他見到她的時候，他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常聽說的，寫一手秀麗文字的女作家石評梅。她冰肌玉膚，光潔中透出高貴的氣質，然而她緊蹙雙眉，眉宇和眼神都透露出一股深深的，不能言衷的悲哀和愁苦。高君宇的心緊縮了，她讓他的心怦怦直跳，又讓他的靈魂震撼，一股強烈的、不可扼制的情感便立即要湧放出來，去瞭解她，去保護她，去安慰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高君宇的心被深深地震動了。

　　有好幾天，他悄悄地跟著她。他知道，她是他恩師石銘的女兒，這更有理由去對她負責了。他看到她十幾天來一直泡在冰場，好像有無數無數的淒涼和悲愁。這一天，他終於忍不住了，他從冰場中把她叫了出來！

　　高君宇問她：

　　「天天來滑冰嗎？」

　　「不，偶一為之。」

　　高君宇點著頭，訕笑道：

　　「從一月十八，到現在，十幾天，一天都不漏，也是偶一為之嗎？」

　　評梅一愣，一時間定定地看著他，過了好大一陣工夫，她才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

　　「我天天都來欣賞你滑冰啊！朋友，我不願意你這樣繼續消沉下去！」

　　「消沉？」評梅一臉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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