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沙汀傳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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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長壽湖再返重慶,他讓王覺、林彥向任白戈、蕭澤寬(市委組織部長)轉達他的建議,給羅、楊充足的寫作時間,讓他們專門去北京參觀革命歷史文物,開闊眼界。然後,他才放心地前去武勝進行他的訪問。

  羅廣斌、楊益言1961年8月帶著在北京新改的本子返川。沙汀一拿到稿子,連讀兩遍,發現改動很大,長壽湖夜談提出的意見被消化得不壞。他於是主動表示願意再詳細提供看法。這樣,從8月下旬開始到9月,羅、楊每天或隔一兩天,就來到他這時居住的新巷子十九號談長篇。總共持續了兩個多星期。

  省文聯宿舍新巷子十九號的前門,就對著布後街文聯、作協機關的後門。兩處都是舊宅院,比較寬大。沙汀從西門外搬進十九號第二進正房,房前有一個小天井。已是酷暑天氣,三人圍坐在天井一張木方桌旁,揮動扇子,一談就是一下午。第一次談,他就說:

  「稿子寫得不錯了。開頭鋪得很開,我原先怕你們後面收不攏,獄內獄外的交織寫法駕馭不住,現在看這個估計錯了。」他掩飾不住對改稿的滿意,決定逐章與作者進行討論。這天,對於第一章 工人鬥爭的側筆究竟應如何寫合理,談了很久。小說人物于新江,是回頭看到兵工廠的那場火好呢,還是看到岩石上映出的紅色好。在把握藝術的含蓄、深刻的分寸上,兩代作者交換著意見。還有一些工廠的描寫總感不真切,他建議壓縮。後來作者把它們大部分刪掉了。

  以後的討論,圍繞江姐、許雲峰的時間花費最長。江姐看到丈夫彭松濤被殺的告示,沙汀認為寫得過於冷靜,應當允許妻子洩露感情。江姐用手攏頭的習慣動作,他提出應挖掘不同的含義。他認為小說中有些破綻,是因為對當時的經濟生活、糧政兵役、社會風尚研究不夠造成的。談到有人認為雙槍老太婆的傳奇色彩太重,和全書不太協調,他明確表示:

  「生活裡本來就有傳奇的東西,作品裡為什麼不可以有一點?何況讀者的興趣是廣泛的,有這麼一點,讀者面可能會更廣泛些。」

  由於他的主張,雙槍老太婆的情節在定稿時沒有再更動。

  他與《紅岩》和它的作者的關係,綿延很久。他曾給重慶市委寫信,促成它早日出版。在玉頎病重的情況下,讀完《紅岩》的電影劇本。1965年,他主持省市兩級文藝部門總結創作《紅岩》的經驗。這部小說的發表後來成為全國性的大事件,但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為此付出的心血。

  他的精力還放在培養其他業餘作者身上。這也是風尚如此。那次從長壽湖農場回渝去武勝,大約住了兩個月。選擇這個生活基地,起因是這裡的農民文化生活開展得好,是省裡一個典型。由重慶沿嘉陵江北上,過了合川,便是武勝。他到烈面、橋亭、禮安幾個公社去參觀,輔導農民作者,幫助武勝建起全省第一個縣文聯。他不大住在縣城墾,住的時間較長的是烈面鎮。

  烈面位於武勝西北部離南充不遠的江邊上。1960年春天,這裡的「大躍進」餘波未盡,烈面區委的駐地人來人往不斷,大家還有精力鬧「文化」。沙汀在區的「勞武大學」做過雙百方針的報告。他喜歡烈面一出街便是生產隊。這一次雖然不像以後再次來時,對他的創作發生那麼深的影響,但他結識了一批有性格的農村幹部,與他們建立了友誼。包括烈面的大隊社書記、陳家大院的二麻哥、婦女幹部陳秀碧、幼兒園老師曹惠芳等。這些人遲早要走進他的作品。

  從武勝回來便去北京開第三次文代會。全國的困難局面逐漸明顯,國際形勢也是緊張的。1961年3月,他接到通知,參加中國作家代表團到日本開亞非作家東京緊急會議。為了第二次出國,他穿上並不十分熨帖的西裝。

  代表團團長是巴金。這個老朋友的早期著作在1959年前後受到一次粗暴的批判,但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安。他的真誠待人的品格一如既往。其他七人是劉白羽、冰心、葉君健、李季、韓北屏、楊朔、林林。代表團負有嚴峻使命,團結亞非作家朋友,反對新老殖民主義。紀律嚴明:不能單獨出門,不能在室內談重要問題,不記日記和不寫家信。來回路經香港都住在鷹天嶺,從半山上可以俯瞰林立的摩天樓。在一次文化界茶會上,見到三十年代認識的葉靈鳳。葉告訴他,在港的作家每天至少要寫五千字,才能維持一家生計。此地生活標準與吃「無縫鋼管」自然不能相比,反差之大,使他心裡不太好受。

  東京會是在3月27日開的。住過兩處地方,後一處「福田家」是有名的和式旅館,頗有風味。討論時,他同蘇聯的西蒙諾夫分在一個政治問題小組裡。葉君健和這位留有小鬍子的《日日夜夜》的作者熟,戲稱他為「西公」。許多外國作家都來詢問中國的災情。

  與巴金合作總是愉快的。他們共同擬定了代表團團長在羽田機場群眾歡迎會上的講話稿。會議後半段,團裡把他抽出來專門起草了兩項發言。會後,應日中文化交流協會的邀請(實際由我方負擔費用),進行訪問。在東京訪青野季吉、土歧善磨,在鐮倉訪藤森成吉,參加東京大學座談會、宮本百合子紀念會,在內灘訪問反對美軍基地的農民,他都與巴金在一起。日本友人熱愛巴金,認為他有學者風度、長者風度。後來回國在廣東從化作總結,他和巴金的觀點一致,認為不要把我們的作用誇大了。這兩個人都不喜歡唱讚歌。

  解放以來,他和巴金的關係加深,起媒介作用的是每年都要開的人民代表會。從1954年第一屆開始,兩人都是四川選出的代表。大會組織者總是把他倆安排在同一個房間住,十年中毫無例外。難怪1964年報載巴金改為上海選出的代表,巴金馬上來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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