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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開幸運之門(2)


  當時,《大公報·文藝》的稿件由沈從文在北平編成,而後寄天津報社發排。在這過程中,看稿、改稿,都少不了張兆和。這自然得力于她的文學修養,——她自己也能寫小說。有一個不為人知的事實:沈從文小說中的《玲玲》,就出自張兆和的手筆。後來談到這件事時,張兆和笑著說:「他有點無賴,不知怎麼就把我的小說收到他的集子裡。」王西彥回憶自己當年剛剛走上文學道路的情景時說:……後來我從餘家胡同的「學會」搬到西單辟才胡同的南半壁街去住,沈從文先生的家也搬到附近的北半壁街(?),彼此的距離更近了。有時,連《文藝》週刊上的稿費也由兆和先生給我送來。對自己的婚姻,沈從文是十分滿意的。他不無得意地說:關於這件事,我卻認為是意志和理性作成的。恰如我一切用筆寫成的故事,內容雖近於傳奇,由我個人看來,卻產生於一種計劃中。在人類的愛情、婚姻生活中,當一個生命真正讓另一個生命浸入時,常常會出現不可思議的奇跡。這時,沈從文的生活與生命都進入了穩定時期,又人當盛年,他的創造力獲得了充分的發揮。在編撰教科書,編輯《大公報·文藝》的同時,沈從文仍沒有放棄作品創作。僅1931至1937年,他就有20多本小說、散文、文論集出版。

  進入30年代以後,沈從文在中國文壇上的地位迅速上升。他的文學創作,不僅走過了早期的不成熟階段,也走完了1928至1930年的過渡階段,進入成熟時期,成為中國文壇上引人矚目的重要作家。1934年,《人間世》向國內知名作家徵詢《一九三四年我愛讀的書籍》的意見,老舍和周作人不約而同地以《從文自傳》作答。由中國人民的朋友埃德加·斯諾編譯的第一次向西方讀者介紹中國新文學成就的作品集《活的中國》裡。收入了沈從文的《柏子》。在該書的《編者序言》裡,斯諾說:後來我又去物色並得到幾位中國主要作家的合作,他們協助我挑選同時代人有代表性的作品……通過蕭乾,還得到沈從文和巴金的協助,這兩位對現代中國文學的發展都有過巨大貢獻。

  我還發現中國有些「傑作」篇幅太長,無法收入到這樣一個集子裡去。許多作品應列入長篇,到少也屬￿中篇,然而它們的素材、主題、動作及情節的範圍,整個的發展規模,本質上只是短篇小說。魯迅的《阿Q正傳》就屬￿這一類。還有茅盾的《春蠶》和沈從文那部風靡一時的《邊城》。魯迅在與斯諾談及中國新文學代表作家時,也說:自從新文學運動以來,茅盾、丁玲女士、張天冀、郁達夫、沈從文和田軍是所出現的最好的作家。

  沈從文在文壇上的地位上升,不僅主要取決於他在文學創作中取得的成就,也得力于他所主編的《大公報》文藝副刊。朱光潛後來回憶說:他編《大公報·文藝》,我編商務印書館的《文學雜誌》,把北京的一些文人糾集在一起,佔據了兩個文藝陣地,因此博得了所謂「京派文人」的稱呼。姚雪垠也在他的《學習追求五十年》裡追憶說:在北京的年輕一代的「京派」代表是沈從文同志,他在當時地位之高,今日的讀者知道的很少。他為人誠懇樸實,創作上有特色,作品多產,主編刊物,獎掖後進,後來又是《大公報》文藝獎金的主持人,所以他能夠成為當時北平文壇的重鎮。朱光潛和姚雪垠回憶所提及的「京派文人」和「京派作家」,是30年代中國文壇出現的一個特有的文學史現象。自1930年中國左翼作家聯盟成立以後,國民黨政府卵翼下的一批文人,曾一度發起「民族主義文學運動」與之抗衡。前者以上海為中心,後者以南京為據點。而在北平,卻聚居著當時游離於二者之外的一大批民主主義作家。他們既厭憎國民黨的專制獨裁政治,又對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抱有程度不一的隔膜與懷疑。

  這批作家當時被稱為「京派作家」。實際上,「京派作家」沒有固定的組織,只是一個自由主義的鬆散的作家群體。《大公報·文藝》和後出的《文學季刊》(鄭振鐸、靳以主編,1934年創刊),《文學月刊》(巴金、靳以主編,1936年創刊),《文學雜誌》(朱光潛主編,1937年創刊),成為這個作家群發表作品的共同陣地。《大公報·文藝》是其中起步最早、時間最長而又最具連續性的一面旗幟。

  《大公報·文藝》第一期於1933年9月23日問世,每週出兩期,由沈從文一人主編。從1935年9月起,由沈從文和蕭乾署名合編,每週出四期,星期一、三、五三期,每期半個版面,由蕭乾負責,改刊名為《文藝》;星期日一期,一個版面,由沈從文主持。1936年4月起,全部改由蕭乾署名,但沈從文仍參與編輯與組稿,是蕭乾事實上的「顧問」。《大公報》文藝副刊擁有實力雄厚的作家陣容。經常在該刊上發表作品的,不僅有「五四」時期即已著名的如朱自清、冰心、蹇先艾、廢名、許欽文、王魯彥、楊振聲、周作人、馮至、淩叔華、俞平伯等人,有和沈從文差不多同時出現的巴金、張天翼、朱光潛、李健吾、陳夢家、老舍、林徽音、林庚、靳以等,還有30年代嶄露頭角的新進青年作家如何其芳、李廣田、卞之琳、麗尼、陸蠡、沙汀、艾蕪、蕭乾、荒煤、嚴文井、田濤、王西彥、蘆焚、方敬、陳敬容、辛笛、孫毓棠、高植等,其中,左翼作家與進步的民主主義作家佔有壓倒的優勢。

  《大公報》文藝副刊以注重文學自身的特性為辦刊宗旨,提倡作品的藝術性和創作的嚴肅性,既反對遊戲,消遣的「白相文學」,又反對空有血淚叫喊的純粹宣傳品。在側重創作的同時,評論、翻譯與外國文學的評論同時並舉。該刊尤其重視對青年作者的培養。上述大部分新進作家的初期之作,就有相當一部分是在這個刊物上發表的。這些作家中的大部分,都成為此後中國文學運動的中堅。

  自然,沈從文在北平的寓所,就成了作家往來聚會的重要場所。1933年秋,巴金剛來北平時,就在沈從文家裡住了半年。那時,沈從文每天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寫作《邊城》。巴金則在客室裡著手中篇小說《雪》的創作。直到沈從文大姐一家來京,家裡無法住下,巴金才遷居北海三座門。朱光潛、靳以、李健吾、卞之琳、蕭乾等。更是沈從文家的常客。來得更多的,還是給《大公報》文藝副刊投稿的文學青年。在這期間,沈從文將很大一部精力用於扶植青年作者。看稿、改稿,與作者座談,成了他生活中常見的節目。1935年秋的一天,北平東城一家茶館的餐桌上,沈從文、蕭乾正與一些青年作者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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