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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重返文學園地(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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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化文藝的倡導者和傑出的語言學家】 三十年代初期的中國文藝運動,是在帝國主義侵略日益猖狂,國民黨統治愈加腐朽的歷史背景下發生的。人民群眾被舊的文藝所包圍,其內容大多不脫武俠、劍仙之類的荒誕迷幻,以及因果報應、安貧樂道、逆來順受、委曲求全之類的說教勸戒。這種反動的「大眾文藝」、「通俗文學」,經常被地主資產階級利用來腐蝕勞動人民,麻痹他們的鬥志,消弭他們的反抗。新的革命文學家,與廣大群眾隔離;新的文藝作品,日趨傾向於歐化,因而不能為勞動人民群眾所接受。無產階級革命文學,既然承認文學的階級性或革命傾向性,那麼,它必然要求文學大眾化,必須讓文學為大眾所懂得,所接受,所愛好。否則就無法實現革命文學成為階級鬥爭的利器的根本任務。 革命文學家,歷來重視文學大眾化的問題。早在1928年的「革命文學」的討論中,就提出了這個問題。1930年左聯成立前後,左翼文學界又開展了一次關於大眾文藝的討論。這次討論主要是探討大眾文藝的形式問題,引起比較普遍的注意,但許多問題還沒有接觸,許多問題還沒有深入。1931年以後,瞿秋白重返文藝戰線,以極大的注意力,深入地研究文藝大眾化問題。1931年5、6月間,他寫《鬼門關以外的戰爭》、《學閥萬歲!》,提出文學革命的問題。9月,寫《亂彈》,由中國文學史的演變發展,揭示出文學藝術早先來自平民,逐步為少數統治者所霸佔,而最終仍將重新屬人民的規律。 「九一八」日本侵略中國東北和「一二八」上海戰爭期間,瞿秋白寫《大眾文藝和反對帝國主義的鬥爭》、《上海戰爭和戰爭文學》兩文,指出:「革命文藝的大眾化,尤其是革命的大眾文藝的創造,更加是最迫切的任務了。」①「革命的文藝,必須『向著大眾』去!」② ①《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945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②同上書,第914頁。 在瞿秋白的積極推動下,到1932年夏又有第二次文藝大眾化問題的討論。這是4月25日,瞿秋白在左聯理論性的機關刊物《文學》半月刊創刊號上發表了《普洛大眾文藝的現實問題》(1931年10月寫),6月10日又在《文學月報》創刊號(《文學》半月刊被禁後創辦的左聯機關刊物)上發表《論文學的大眾化》,對上文作了補充和發揮。《文學月報》的編者,可能認為瞿秋白提出的問題很重要而又很複雜,所以就約請許多人來參加討論。茅盾應邀用止敬筆名寫了《問題中的大眾文藝》一文,以後周起應(周揚)、何大白(鄭伯奇)、田漢等人都發表文章參加討論。在一年多時間裡,《北斗》、《文學》半月刊、《文學月報》等刊物發表不少文章,連續不斷地討論文藝大眾化。左翼作家在這時所寫的分析革命文學其它問題的文章,也常涉及大眾化問題。文藝大眾化問題,一時形成熱潮,成為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運動注意的中心。瞿秋白後來又寫了《「我們」是誰?》、《歐化文藝》、《再論大眾文藝答止敬》、《論翻譯》等文,以及一些書信形式的手稿①。 ①目前見到的有致新兄、伯新兄、迪兄、嵐兄等五封書信手稿。 瞿秋白在文藝大眾化的研究和討論中,付出的精力,撰寫的文章,比之其他文學問題都要多得多。並且,比之其他左翼作家,他的論述,也最有條理,最為深刻,最富有創造性。「在現代文學史上,正是瞿秋白,第一次明確提出:為工農大眾服務,與工農大眾相結合,是無產階級文藝運動的中心問題。他還初步闡明了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作家向工農大眾學習,轉變自己的小資產階級思想感情。他承前啟後,既堅持和深化了早期共產黨人關於革命文學的主張,又為後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工農兵方向的提出,提供了有益的思想材料。」① ①王鐵仙:《瞿秋白論稿》,第106—107頁。 三十年代初,中國文藝運動的狀況如何?瞿秋白尖銳地指出:「普洛文藝一般都應當是大眾的,難道有『非大眾的普洛文藝』?然而不然!居然有!」①瞿秋白認為,在題材和內容上,新文學的題材狹小,內容貧乏,始終脫不開知識分子的小圈子。新文學的作家們所寫的作品,「只是限於知識分子的自我描寫」②,諸如失戀,家庭衝突,三角戀愛,稿費太少,上海的亭子間生活,北京的小公寓生活,等等。而對「鄉下佬『上城』的問題,窮人想賴債的問題,丘八想回家的問題」則很少涉及③。革命文學運動也沿襲老路,與大眾隔離著。一些革命作家眼中的「民眾文學」,不過是「洋車夫文學和老媽子文學」,只用「淺薄的人道主義」,「來可憐洋車夫老媽子,以至工人,農民」④。在語言方面,瞿秋白認為,雖然五四時期的文學革命一開始就提倡白話,反對文言,使白話成了文學語言的正宗,比之文言接近了人民大眾的口語,但並不是大眾化的。早在1923年由蘇俄回國後瞿秋白寫《荒漠裡》一文就指出:「中國的現代文還沒有成就」,「『文學的白話,白話的文學』都還沒有著落」,使群眾的精神生活陷在荒涼的沙漠裡⑤。他歎息地問道:「唉,中國的新文學,我的好妹妹,你什麼時候才能從雲端下落,腳踏實地呢?」⑥這個看法,瞿秋白在八年之後,即1931年他寫《鬼門關以外的戰爭》和《學閥萬歲!》等文時,依然沒有變化。他承認五四文學革命後,文學作品的語言較之文學改良運動的「舊式白話」有所進步,是「新式白話」;少數優秀作家已在運用真正白話進行寫作。但他認為,大多數作品使用的仍不是真正的白話。他說:「記得當初五四運動的時候,胡適之有兩個口號,叫做『國語的文學和文學的國語』。現在檢查一下十二年來文學革命的成績,可以說這兩個口號離著實現的程度還很遠呢!現在的新文學,還說不上是『國語』的文學,現在的『國語』,也還說不上是文學的『國語』。現在沒有國語的文學!而只有種種式式半人話半鬼話的文學,——既不是人話又不是鬼話的文學。亦沒有文學的國語!而只有種種式式文言白話混合的不成話的文腔。」⑦瞿秋白挖苦地指責用這種文腔所作的文學,是「騾子文學」。他說,「因為他是『非驢非馬』:——既然不是對於舊文學宣戰,又已經不敢對於舊文學講和;既然不是完全講『人話』,又已經不會真正講『鬼話』;既然創造不出現代普通話的『新中國文』,又已經不能夠運用漢字的『舊中國文』。這叫做『不戰不和,不人不鬼,不今不古——非驢非馬』的騾子文學。」⑧這段話,雖然失之過激,但卻指出了五四新文學的缺陷。有一次,茅盾和瞿秋白相遇,茅盾問他:「難道你真認為『五四』以後十二年間的新文學一無可取麼?他回答說:不用猛烈的瀉藥,大眾化這口號就喊不響呀!那麼,他自己未嘗不覺得『五四』以後十二年間新文學不應估計太低,不過為了要給大眾化這口號打出一條路來,就不惜矯枉過正。但隔了一年,在論『大眾文藝問題』時,他的主張就平穩得多了。」⑨ ①《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855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②③《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610—611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④《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869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⑤⑥《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1卷,第230、232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⑦《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620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⑧同上書,第596頁。 ⑨茅盾:《瞿秋白在文學上的貢獻》。《人民日報》1949年6月1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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