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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大革命風暴中·下(9)


  身在上海的楊之華,在上海總工會以非凡的活動能力和卓越的組織才能,參加了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準備工作。她與瞿秋白保持著書信聯繫,時常寫信告訴他上海的情形。瞿秋白寫信要她謹慎地工作,並指出,革命前途遠大,但革命道路不是一帆風順的。4月13日,蔣介石的軍隊在寶山路屠殺舉行抗議示威的工人群眾時,楊之華也在遊行隊伍當中。在前一天,即4月12日晚上,她接到中央從武漢拍來的電報,要她立即動身到武漢,並且收到了一張長江輪船的船票。楊之華於13日乘輪船離開上海前往武漢。瞿秋白見到楊之華,愉快地對她說:「我們離別一個月,革命的進展比一年還快!」他取出三個文件交給楊之華。三個文件是:《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俄國資產階級革命與農民問題》手稿和《中國革命之爭論問題》手稿。瞿秋白對楊之華說:「這是我在武漢和你見面的禮物。」難道他們沒有別的什麼話要說嗎?分開了一個月,卻象每天還在一起,除開不斷的通信以外,他們的心靈始終是相通相系的,那是一股無形的力量把他們緊緊連接在一起了。這兩個青年革命家的愛情,是建立在革命第一,事業第一的崇高信念上的。奔波,離索,甚至隨時可能遭到的逮捕和犧牲,都不能夠迫使他們離開鬥爭和事業,那怕是後退半步。他們的每一次重逢,又成為新的奮鬥的起點。

  【「一切為革命的勝利!」】

  隨著革命的深入,武漢國民政府同蔣介石在南京建立的反革命政權,形成了尖銳的對立。武漢政府管轄的湘鄂贛三省的群眾革命運動,還在繼續高漲。4月中旬,掀起了聲勢浩大的討蔣運動。工人階級收回漢口、九江英租界後,工會組織猛烈發展;武漢工人建立了一支擁有五千人、三千支槍的工人糾察隊。農民運動從減租減息,發展到摧毀地主政權和解決土地問題的階段,兩湖地區普遍建立了農民武裝。4月初,國民黨中央黨部成立由鄧演達、譚平山、毛澤東、徐謙、顧孟余等五人為委員的土地委員會,研究解決土地問題的方案。武漢政府處於帝國主義和各派軍閥包圍,經濟和財政面臨嚴重危機。除了進行內部的鬥爭外,必須設法打出去,發展革命勢力,才能鞏固自己的地位。當時,關於武漢政府的戰略方向問題,意見紛紜。瞿秋白早在4月初,就與吳玉章等提出,把第四軍調到南京,以呼應上海的革命勢力,監視蔣介石的行動。因鮑羅廷反對,未能實現。4月16日,周恩來、趙世炎、羅亦農、陳延年、李立三等從上海致電中共中央,建議迅速出師東征討伐蔣介石;這時,瞿秋白又提議先打南京的蔣介石,然後北伐張作霖。但是,共產國際和斯大林主張直接由武漢出師河南進行北伐。鮑羅廷主張北伐到西北去,打通國際即中國與蘇聯之間的路線;羅易則著眼於佈置鞏固武漢政府的防線。中共中央內部,陳獨秀、彭述之、張太雷等贊成鮑羅廷直接北伐的主張。蔡和森主張在立即實行土地革命條件下進行北伐。張國燾、譚平山主張南征。最後,北伐主張占上風。4月18日,經國共兩黨聯席會議決定,以唐生智為總指揮,率軍於19日出師北伐。6月初,唐生智軍與馮玉祥軍會師鄭州。

  武漢政府的正確的戰略,應是周恩來、瞿秋白建議的東征討蔣,而不是北伐。東征討蔣之策不被採納,危害甚大,它使蔣介石得以免除西顧之憂,集中兵力進攻江北,佔據徐州,解除北面的威脅,鞏固了南京政權。而南京蔣政權的鞏固,進一步加緊對武漢的經濟封鎖,打擊和破壞武漢政權,策動軍事叛亂,促使汪精衛由動搖走向反動,並影響和拉攏馮玉祥,最終造成蔣汪馮合流,一齊撲滅革命力量。

  這時,瞿秋白同陳獨秀、彭述之的分歧和爭論,逐漸表面化。為了有準備地進行這場不可避免的爭論,從1927年2月開始,瞿秋白帶病整理了他從1923年到1926年間所寫的政治理論文章,和一部分文藝雜著,共約130篇,編成《瞿秋白論文集》,內分八類:中國國民革命的問題;帝國主義與中國;買辦階級之統治;國民會議與五卅運動;北京屠殺後國民革命之前途;世界社會革命的問題;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問題;赤化漫談。這是對四年來理論工作的自我回顧。在回顧和總結了過去理論工作的基礎上,瞿秋白開始撰寫批評陳獨秀、彭述之右傾錯誤的小冊子《中國革命之爭論問題》,全文約七萬六千字,然後攜往武漢,油印成冊,準備提交中共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討論。

  1927年3月以後,中共中央委員們陸續集中於武漢三鎮,留在上海的中央委員到3月底只有陳獨秀和彭述之了。4月2日,共產國際代表羅易自廣州經湖南到達武漢。彭述之、蔡和森也先後到達。從4月4日到20日,在武漢連續召開了共產國際代表、中共中央委員和湖北區委的聯席會議,先後參加會議的有瞿秋白、譚平山、蔡和森、張國燾、張太雷、羅章龍、毛澤東、陳延年、彭述之、鄧中夏以及羅易、維金斯基、鮑羅廷等。會議決定成立一個常務委員會,當即選舉瞿秋白、譚平山、張國燾為常務委員。決定電催陳獨秀速來武漢,並把中央遷往武漢。會議決定成立三個委員會,為第五次代表大會準備文件,並通過了各委員會的主持人:農民土地問題委員會瞿秋白、毛澤東;職工運動委員會李立三;組織委員會張國燾。這時,在上海的陳獨秀,居然在蔣介石即將大肆屠殺共產黨人的嚴峻時刻,於4月5日同從國外返抵上海的汪精衛發表了聯合宣言,為蔣介石塗脂抹粉,幫助蔣介石解除了共產黨和革命群眾的思想武裝。當陳獨秀從上海來到武漢之前,蔣介石已經在4月12日向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開刀了。上海屠殺發生後,在一次有羅易、維金斯基和張國燾參加的會談中,瞿秋白以憤怒的語氣,指出中共中央存在著嚴重的危機;武漢的共產黨人和革命者積極反蔣,中央卻對蔣介石抱有幻想,因而招致「四一二」的嚴重打擊;廣東的黨組織早已主張土地革命,中央卻不贊成,這些都是喪失中央領導威信的嚴重危機。但是這種危機是被人(指維金斯基)掩蓋了,遠在莫斯科的共產國際因而無法知道詳情,也壓抑了黨內的自我批評。這些話主要是針對陳獨秀、彭述之而言,也聯帶指責了維金斯基。在黨內,以瞿秋白為代表,一大批同志開始認識到中央領導上的右傾錯誤,並開始要求改變右傾錯誤路線的指導。

  4月中旬,陳獨秀抵達漢口。下旬,中央召開預備會議,就第五次代表大會日程、報告和會務機構等進行討論。在討論党的工作總結時,對中山艦事件、上海工人武裝起義、「四一二」事變等重大事件中黨的指導方針,發生了爭論。陳獨秀為自己的錯誤辯護,並盛氣淩人,訓斥別人。在素以家長自居的陳獨秀看來,黨內和他能夠並駕齊驅的人,只有李大釗夠資格,其餘的在中央領導層的人,不過是他的學生、翻譯或顧問,根本不放在他眼裡。陳獨秀的得力助手彭述之,處處維護陳獨秀的家長之尊,同時緊緊抓住陳獨秀,挾陳以自重。動輒說:「老先生(指陳獨秀)的意見同我一般。」在他看來,中國共產黨的領袖除了陳獨秀以外,非他莫屬。因此,在黨中央領導層中,與右傾錯誤進行鬥爭,並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預備會議沒有結果,瞿秋白心情很沉重。他預感到問題不易解決,但這一場鬥爭必須堅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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