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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走向光明的使者(4)


  【哈爾濱五十天】

  1920年,從北京到俄國去,陸路交通有兩條:一條是西北向,經恰克圖——伊爾庫茨克;一條是東北向,經滿洲里——赤塔——伊爾庫茨克。走恰克圖須乘張家口到庫倫的汽車,穿越外蒙古的腹地。直皖戰爭後,徐樹錚辦的汽車已經分贓分掉了。其餘商辦的也沒有開。至於滿洲里方面,白匪謝苗諾夫與蘇俄遠東紅軍大戰方酣,可瞿秋白等卻不知道。優林的秘書告訴他們,如果能與即將「啟節」赴任的中華民國北京政府駐莫斯科總領事同行,專車可以由哈爾濱直達赤塔。

  瞿秋白等聽信了優林秘書的話,與總領事結伴同行。

  總領事叫陳廣平,偕副領事劉雯、隨習領事鄭炎,一行三人。瞿秋白、李宗武、俞頌華,同他們一道於10月18日午夜登上京奉列車離開天津,開始了漫長的旅程。

  19日清晨,火車駛近山海關。遠望一角海峰,白沙青浪映著朝日,雲煙繚繞,景色奇異。當晚列車抵達奉天(今瀋陽市),換乘南滿列車,車上的職員全是日本人,車站上甚至連一個中國的搬運工人也看不到。瞿秋白感到這裡「已經另一個世界似的,好象自己已經到了日本國境以內呢?……帝國主義的況味,原來是這樣!」俞頌華懂得一點日本話,由他來辦理交涉,免去了很多麻煩。

  20日早上火車到長春車站,換乘中東鐵路客車。瞿秋白步出車站,一看,天地已經蕭然變色,車站前一片大曠場,四面寒林蕭瑟,西北風吹著落葉掃地作響,似乎在告訴人們:「已經到了北國寒鄉了。」長春以北是中東鐵路,形式上已收歸中國管理,但車上一切職員還大多由俄國人擔任。車站外停著的是俄國馬車,駕車的也是俄國人,而擔任中東路護路的又是日本警察,他們同駐在路旁的中國警察不時起些小衝突。

  火車到哈爾濱站,已是晚上八九點鐘,天黑了。瞿秋白一行乘上馬車,在塊石磷磷的路上走了一陣,來到福順客棧。住下之後,又返回車站取行李。哈爾濱車站純為俄國式,但管理之糟使人駭怪:頭等、二等候車室裡供著希臘教的神像,三等候車室滿地泥水,到處是橫七豎八的行李。福順客棧的單間客房,只有一張桌子、兩張凳子、四張板鋪,三人同住,每天要付房資二元。

  從天津到哈爾濱,一路上的種種景象對瞿秋白的刺激是深刻的:雖然這是同關內地域相連、山水相接的「中華民國」的版圖,但卻是「走過三國的鐵路,似乎經過了三國的邊界:奉天是中日相混,長春、哈爾濱又是中、俄、日三國的複版彩畫。」「從天津到奉天,北京天津的中交票不能用了,要換日本朝鮮銀行鈔票,從長春到哈爾濱,中東路未收歸中國管理之前,還不得不換俄國盧布買車票,現在雖可用中國銀元,然而天津鈔票已不大行,非得哈爾濱鈔票或日本鈔票不可。」他透過親身的經歷和觀察所得,清醒地覺察並體驗了帝國主義奴役下的殖民地經濟生活的痛苦。

  ①《瞿秋白文集》文學編第1卷,第43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
  ②同上書,第51頁。


  到哈爾濱後,瞿秋白才聽說謝苗諾夫的白匪部隊橫梗在滿洲里和赤塔之間,戰事激烈進行,無法前進。總領事陳廣平一行也沒有馬上離哈北進的打算。起初,他們曾經想退回北京去等待時機。商量之後,決定百折不回,靜候時局穩定,繼續前進。這樣,瞿秋白一行在哈爾濱竟停留了五十多天。

  哈爾濱這個號稱「東方莫斯科」的國際城市,真好象是中國社會走向殖民地化的一個縮影。這裡,原來是俄國人的勢力範圍,道裡和南崗儼然是俄國人的禁臠,建築是俄式的,商店是俄國人開的,即使是在俄國店鋪裡任職的華人,也說得一口流利的俄語。俄國十月革命後,蘇俄政府放棄不平等條約,把中東鐵路交還給中國,舊俄勢力在哈爾濱逐漸減弱,而對哈爾濱垂涎已久的日本人的勢力乘機發展起來。道裡的市面有一半歸了日本人,以前哈爾濱商場向以俄國盧布為單位,現在盧布價值跌落,日本金票幾有取而代之之勢。日本人野心勃勃,企圖再進一步取得中東鐵路的特權。日本人銳意經營哈爾濱,擴大他在滿蒙的權利,是與他出兵西伯利亞,侵略東亞,進而侵略全世界的戰略計劃密切相聯的。

  哈爾濱市面上居然也有日本警察。瞿秋白有時走在街上,常常聽人說中國人與俄國士兵、警察起衝突時,日本警察就來干涉。日本人對於哈爾濱的市政,調查得比中國人、俄國人都清楚。日本的商品,充斥市場,中國貨難以與之競爭。正如瞿秋白所說:「俄國勢力倒了——舊俄帝國已死——日本卻又來了。」

  ①《瞿秋白文集》文學編第1卷,第46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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