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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苦悶,求索,鬥爭(7)


  對於文學與革命的關係,怎樣創造和創造什麼樣的中國新文學,瞿秋白進行了認真的思索。當時,一些朋友主張只從事文學創作或翻譯活動,不干預社會政治問題。瞿秋白不贊成朋友們的這種脫離政治的傾向。一次,他們在北京中央公園玩,談到文學與社會問題。瞿秋白認為文學不是根本的首要的變革社會的手段。一個朋友問:根本問題在哪裡?瞿秋白指著大家正在吃著的包子,幽默地答道:「根本問題在包子上面。」他主張文學工作必須從社會革命著眼。他說:「文學只是社會的反映,文學家只是社會的喉舌……中國現在的社會固然是不安極了,然而假使我們不覺著有改造的必要,本來可以不問不聞,假使我們覺著非改造不可,那麼,新文學的發見隨時隨地都可以有。」

  《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544頁。

  瞿秋白對於俄國十月革命以及這次革命的巨大影響,有了明確的認識,他研究和介紹俄國文學,是為中國革命和中國文學革命服務的。他說:

  俄羅斯文學的研究在中國卻已似極一時之盛。何以故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俄國布爾什維克的赤色革命在政治上,經濟上,社會上生出極大的變動,掀天動地,使全世界的思想都受他的影響。大家要追溯他的遠因,考察他的文化,所以不知不覺全世界的視線都集於俄國,都集于俄國的文學;而在中國這樣黑暗悲慘的社會裡,人都想在生活的現狀裡開闢一條新道路,聽著俄國舊社會崩裂的聲浪,真是空谷足音,不由得不動心。因此大家都要來討論研究俄國。於是俄國文學就成了中國文學家的目標。

  瞿秋白清醒地看到了「俄國的國情,很有與中國相近的地方」,例如「屠格涅夫所描寫的鄉村教育的簡陋,果戈理所描寫的俄國官吏的卑鄙齷齪,都是如此」。瞿秋白讚揚果戈理是「俄國寫實派的第一人」,他的《僕禦室》在對「下流社會」細緻而又平淡的描寫中,現出社會的真相;俄國社會的惡象,在中國同樣存在。果戈理的名劇《巡按》,對俄國官場的怪現象刻劃無遺,「於平淡中含有很深的意境,還常常能與讀者以一種道德上的感動。他的藝術所以能有價值,也就如此。」

  瞿秋白尖銳地指出:「現在中國實在很需要這種文學」,「以文學的藝術的方法變更人生觀,打破社會習慣。」

  ①②《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543—544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③《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542頁。
  ④⑤《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3卷,第1304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⑥同上書,第1304—1305頁。


  瞿秋白十分推崇俄國偉大作家普希金,說他的作品「藝術上高尚的意趣很能感動讀者,使作者對於貧困不幸者的憐憫之情,深入心曲。」瞿秋白引用果戈理的話,指出:「現在時代,俄國文學家,沒有一個人能出普希金之上的。也沒有一個人能稱為民族的文學家……普希金于俄國的天性,俄國的精神,俄國的文字,俄國的特質,表顯得如此其『清醇』,如此其『美妙』,真象山光水色,反映於明鏡之中。」瞿秋白指出,中國實行文學革命,創造中國的新文學,必須從中國的實際情況出發,注意中國的民族特點。「中國現在所需的文學,似乎也不單是寫實主義,也不單是新理想主義(此處專說現在人所介紹到中國來的),一兩個空名詞,三四篇直譯文章所能盡的,所以不得不離一切主義,離一切死法子,去尋中國現在所需要的文學,應當怎樣去模仿,模仿什麼樣的,應當怎樣去創造,創造什麼樣的,才能使人人都看得懂……受得著新文學的影響,受得著新文學的感動。」對於果戈理評論普希金是「民族的文學家」,瞿秋白特別指出:「歌歌裡的推崇普希金,固然是杜少陵之于王、楊、盧、駱,極其佩服,而流於過分的誇獎,可是應當注意他說的『民族的文學』,國民性的表顯,所以我更希望研究文學的人,對於中國的國民性,格外注意。」

  ①②《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542—543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③《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2卷,第542—543頁。
  ④同上書,第543頁。


  在文學譯著上,瞿秋白的工作作風,嚴謹認真,一絲不苟,他和朋友們翻譯的作品,事先都經過認真研究。他自己譯的,總要仔細校訂,反復修改,力求符合原意。朋友們譯的作品,他有時幫助修改,有時請譯者自己慎重校訂。沈穎譯了普希金的小說《驛站監察吏》,給瞿秋白看。瞿秋白很欣賞這篇小說,勸沈穎慎重修改後再發表。沈穎在這篇小說的後記中記下了這件事。

  朋友們之間在文學觀方面,並不完全一致,甚至截然不同。瞿秋白關於文學革命的主張,沈穎不完全同意。他說瞿秋白是研究哲學的,對文學的意見不一定對。沈穎不懂得文學家的創作活動,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受支配于文學家的世界觀和方法論,沒有任何哲學觀點的文學家是不存在的。鄭振鐸熱烈主張「文學為人生」。它比「為藝術而藝術」是一大進步,但他所為的人生僅限於知識分子的小圈圈。瞿秋白和鄭振鐸有過多次爭論,提出了「文學為誰的人生」以及從什麼立場和思想出發來為人生服務的問題。他說:我們的人生很浮淺,勞動平民才有豐富的人生,他們所受的剝削壓迫才是真正的痛苦。大家應該去瞭解勞動平民的人生,瞭解他們的痛苦和要求,使文學為勞動平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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