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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新流氓主義」者

  果然說到做到。1926年6月12日,就在《A.11》週刊停刊不到1個月,一份以《幻洲》為名的週刊誕生了。這份刊物之所以取名為「幻洲」,其含義為沙漠中一塊小小的「綠洲」。潘漢年在《幻洲》週刊第1期上發表的《幻想的OAZO》一文,則說明「幻洲」也取之於世界語「OAZO」的譯音兼譯意。至於為什麼要辦這麼一份雜誌,用小夥計們的話說,是因為《A.11》這份小小的刊物「不幸只滿五周的小孩兒因為意外的意外而不能不讓它夭折了。」因此,「寂寞又象毒蛇般在齧我們的心靈了。」「我們是忍耐不住的,我們要逃奔,要逃奔,要在這荒涼的沙漠中找一片幻洲!」不過,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像預料的那麼順利。《幻洲》創刊後,由於印刷方面的原因,到6月18日,即在發行第2期後,便告停刊。但潘漢年並沒有氣餒,與編輯部同人經過幾個月的籌劃,於1926年10月,又把一份新的《幻洲》送到了讀者手裡。

  新的《幻洲》系半月刊。編輯部發表緊急啟事,告之讀者這份刊物「是由同人私自集資發行」,與前幾個月出版的《幻洲》週刊性質完全異樣,「並無連帶關係」。這則啟事不僅在創刊號上發表,而且一直延至第7號。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幻洲》週刊原先是由潘漢年和他的同鄉周全平合辦的。周是潘漢年進入創造社這個圈子的引薦人,但週一向標榜自己是不想當官的「清高派」,與潘在政治思想、意識形態等觀念上有較大的差距。如上文所述,潘漢年他們這群「小夥計」們經常在一起說三道四,天南地北地討論政治、文學,無所不談。但言以見志,周全平的許多觀點,潘漢年絕對不能苟同,甚至不能不表示反對。比如在談及胡適、陳獨秀等「五四」運動人物時,這位自稱不想當官的「清高派」就說:「無論討好反動派的胡適之,或是常常要坐牢的陳獨秀,他們都是一路貨,想當官而已,不過胡適之想當現在的官,陳獨秀想當將來的官。」

  這時,潘漢年已經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對周的非議之論,潘漢年是持異議的。其他一些進步青年聽了周的這番議論,也「氣憤不過,幾乎要飽以老拳」。幾年之後,這個「不想當官」的「清高派」,侵吞了一筆經費,逃之夭夭了。

  編輯部在聲明《幻洲》半月刊與過去的週刊「性質完全異樣」之後,對於新刊物的辦刊宗旨和具體要求,作了如下明確說明:「本刊之創設,在擺脫一切舊勢力的壓迫與縛束,以期能成一無顧忌地自由發表思想之刊物,因此十分歡迎同時代的青年朋友投稿。稿件性質,並非限制,一切創作、詩歌、雜文、圖畫、批評、介紹、翻譯、討論,均所歡迎,惟文字須精煉確實,勿冗長虛泛。」

  從後來《幻洲》半月刊所發表的文字看,大部分符合於上述的規定和要求。

  與周全平在思想上分道揚鑣之後,潘漢年即與葉靈鳳合作。《幻洲》半月刊是他倆合作的產物。這份64開的小型刊物,每期均分上下兩個部分,前面一部分名為《象牙之塔》,由葉靈鳳主編;後面一部分名為《十字街頭》,由潘漢年主編。封面裝幀和題飾都出自葉靈鳳之手,署名LF。有趣的是,這份刊物一開始就顯示了這兩位編輯在思想、意趣和風格上的差異。當然,我們也不能望文生義,簡單地把《象牙之塔》完全看成是脫離現實的園地。正如薑德明所評介的那樣:「《幻洲》、《幻洲》,我們只能說在兩位編者的心目中,各自描繪著一塊理想的綠洲而已。」

  潘漢年與葉靈鳳的合作同潘漢年與周全平的合作相比較,潘、葉之間在思想上有分歧,但卻能求同存異;而潘、周之間在思想上卻為水火,不能繼續合作下去。對於自己與葉靈鳳在《幻洲》半月刊的合作,潘漢年曾用下述文字作了描述:

  「我們並無躲入象牙之塔裡的資格,因為不是詩人、小說家、天才、預言者;不過整天的徘徊十字街口,也會遐想到一座金光燦爛,安樂無比的象牙塔,讓我們進去休息一回,事實上做不到,而我們的欲念倒動了,因此在自己心上建築起這一座象牙之塔。假如你貪安愛樂,老止於死躲在塔裡,也隨你的便。假使你天生賤骨,過不慣塔裡的生活,你就走出塔門,踏上十字街頭,尋你的去路好了!朋友,這裡雖是一座巍巍更可怕的象牙塔,一條亂紛紛的十字街,然而兩者並不分軒輊,依然是一塊自由的安樂土!」

  兩者之間既有不同之處,更有合作的基礎。《幻洲》半月刊的問世,《十字街頭》的出現,使潘漢年又一次找到了說話的機會,他以手中的筆,在黑暗中「追求光明」,在苦悶中「企求興奮、愉快」。

  《幻洲》創刊伊始,潘漢年提出了一個讓世人吃驚,令正人君子們不寒而慄的命題:「新流氓主義」。

  眾所周知,自從「五四」運動以來,特別是隨著大革命的蓬勃發展,文化界曾經提出過許多風雲一時、流行極廣的口號,許多人自稱為這個主義,那個派別,不過像潘漢年那樣自標為「新流氓主義」者,實屬罕見。

  由於篇幅的關係,潘漢年所寫的《新流氓主義》一文分五期刊登。從這些文字中,我們不僅看到了他當時的某些思想情緒及其政治態度,尤其是發現其思想上的獨立見解和鬥爭方法上的獨具一格,算得上是潘漢年鬥爭生涯中的一奇了。潘漢年在開首第一篇《新流氓主義》中,開宗明義聲稱:「生在這種世界,尤其不幸生在大好江山的中國,只有實行新流氓ism(主義),方能挽狂瀾於既倒。」潘漢年分析了中國在那些正人、君子、紳士、學者、武人、丘八的愚弄、壓迫之下,「弄得現在一團糟的狀態」,因此,狂喊打倒那些「禍國殃民的罪魁」,中國「或者有一線轉機的希望」。潘漢年呼籲「現在凡是感到被束縛、被壓迫、被愚弄、被欺騙」的青年,「假如要反抗一切,非信仰新流氓主義不行」。何謂「新流氓主義」?它的標準是什麼?潘漢年的定義是:「新流氓主義,沒有口號,沒有信條,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認為不滿意的就奮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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