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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雖然晉察冀地區党的領導機構作過多次變更,具體負責的同志幾次更替,但是,不論哪一個時期、哪一個階段,邊區党一直是領導全區人民進行抗日鬥爭的核心力量。比較長時期在這裡從事領導工作的彭真同志,還有劉瀾濤、黃敬、程子華、李葆華等同志以及另外許多同志,他們都為晉察冀根據地的創立、鞏固和發展,作出了寶貴的貢獻。

  根據地的建設,除了及時建立党的組織加強党的領導以外,當時迫切需要的是建立邊區政權,以領導和團結全邊區人民進行抗戰。這樣,一九三八年一月,我們通過召開軍政民代表大會,正式成立了邊區政府。

  前面說到了,我們到晉察冀地區時,除了五台、盂縣以外,國民黨各級政權機構已經土崩瓦解。那些被老百姓的血汗養肥的「父母官」,將政府資財囊括一空,攜帶家室和大量金銀財寶,紛紛逃往鄭州、西安、漢口,有的甚至直下香港。就連地處太行深山的阜平縣國民黨縣長張仲孚,聽說日本侵略軍占了石家莊,也慌慌張張地跟著往南撤的朱懷冰的隊伍,攜款潛逃了。地方上找不到原有的行政官吏,下層的區村政權,也是如此,完全陷入無政府狀態,社會秩序一片混亂,土匪漢奸趁火打劫,老百姓惶惶不可終日,緊閉著門戶,憂慮著災難的來臨。

  我們在晉察冀地區展開工作後,各地開始建立群眾性的半政權機構。例如晉東北各縣、冀西某些縣份的「動委會」(即「中國民族革命戰爭戰地總動員委員會」的簡稱),冀西沿平漢線兩側某些縣份的「自衛隊」(即「人民武裝自衛隊」),冀中各縣的「抗日救國會」等組織。這些都是在初期無政府狀態時,為適應戰爭環境的需要而成立的。它們的任務是,擔負戰時的動員,發動群眾,組織武裝,籌糧籌款和安定社會秩序,是一種半政權性質的組織。此類性質的機構,只能是混亂時期的臨時性機構,不能看作是長期抗戰過程中唯一合理的組織形式。而且此類組織,大多是在太原失守以後成立的,名稱既不統一,辦法也不相同,處於各自為政的狀態,最高機構一般也只到縣一級。因此,它不是健全的行政機構,不能行使政權的全部職能,不能制定統一的法令,事實上不能用這種組織去統一全地區的行政。

  堅持敵後抗戰和建立敵後抗日民主政權是不可分割的。一方面,形勢的發展急需建立統一的各級政權機構,另一方面,這也是群眾的迫切要求。國民黨的舊政權垮了,老百姓不知道將來究竟怎麼樣,難免惶恐和不安。把新的政權組織起來,建立起我們自己的政權機構——抗日政府,就會克服混亂的局面,如同樹起一面大旗,使人民群眾和各種抗日力量聚集在這面大旗之下。因為,在老百姓看來,不只是八路軍在這個地方,還有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政府呢!政府——在老百姓的眼裡,是很有權威的。有了正式的政權機構,他就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依靠,心裡就象有了主心骨。同時,各階層的人物也願意承認它,這是中國人民自己的政府嘛!

  關於成立統一的抗日民主政權這件事,在五臺山的時候,我就考慮了。正式議論成立統一的政權機構問題,還是同宋劭文同志接觸之後。

  我同宋劭文相識,是經過鄧小平同志介紹的。那個時候,八路軍總部仍駐在五臺山。我去總部彙報工作,小平同志把宋劭文介劭給我。小平同志當時是八路軍政治部副主任,他同來劭文在工作上已有所接觸。他告訴我,宋助文同志已經同總部建立了聯繫,總部南進之後,要我同他保持接觸。

  宋劭文的公開身分是山西「犧盟會」的人。抗戰初期,「犧盟會」有不小的力量,由薄一波同志在那裡負責。我們党為了推動閻錫山守上抗戰,通過統一戰線的關係,建立了山西的統戰組織一犧牲救國同盟會(簡稱「犧盟會」)及山西新軍——青年抗日決死隊,領導晉西地區的抗戰工作,打開了一個全新的局面。「七七」事變以後,閻錫山曾經裝模作樣地要在山西搞所謂「政治革新」,選了一批年輕人到各縣任縣長,也起用了「犧盟會」的一些人。宋劭文同志便是其中的一個,被派往五台縣當縣長。太原失守之前,閻錫山把山西劃了七個地區,分別組成行政公署。晉東北的十八個縣,包括雁北,為「第一行政公署」,委任宋劭文為主任。後來,閻錫山從太原撤往臨汾,由山西省主席趙戴文給宋劭文發了一個電報,令其全權處理晉東北的事務。日本軍隊打了進來,連太原都淪陷了,閻錫山根本沒有想到敵後還能搞出什麼名堂,所謂令宋劭文「全權處理晉東北事務」,只是一句空話,一推了之。

  我同宋劭文同志建立聯繫後,多次議論過統一全區政權機構的問題。軍區機關從五台遷往阜平的頭一天晚上,我同他就這個問題一直商量到後半夜。我說,要抗日,要發動群眾,要穩定社會秩序,沒有一個統一的抗日政府作依靠是不行的。同時,部隊要擴充,要吃飯,要穿衣,急需解決財政問題,這些,沒有一個統一的政府進行領導和組織,是很難辦到的。我們得抓緊時間,把統一的抗日政府成立起來。宋劭文表示贊同我的意見。他說,建立統一的抗日政權機構,已是勢在必行。

  我們到達阜平不久,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八日,由我出面,召集冀察兩省各軍、政、民領導人交換意見,大家一致贊同組織全邊區臨時政權機關的建議。這樣,在十二月五日,阜平城就掛起了「晉察冀邊區臨時政府籌備處」的牌子。籌備處的主要工作是同各方面交換意見,並決定代表大會召集法。籌備處還派了宋劭文等人,分別到山西、平漢路東及冀西各縣接洽,同各抗日部隊、抗日團體,各縣的「動委會」以及自行成立的抗日機構交換意見。籌備工作,得到了積極的響應。各方面交換意見的結果,決定於一九三八年一月初在阜平召開晉察冀邊區軍政民代表大會。令人振奮的是,籌備工作尚未到達的地區,也擁護這個主張,自動派出代表要求參加會議。

  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一日,晉察冀邊區軍政民代表大會在阜平城隆重開幕了。出席會議的代表共一百四十九人,其中,有共產黨和國民黨的代表,有各抗日軍隊的代表,有各抗日階層的代表,有蒙、回等少數民族的代表,有來自晉察冀三省部分縣的「動委會」、「救國會」、「自衛會」的代表,並有五臺山的和尚和喇嘛代表。代表們從深山僻壤,從冀中平原,從遊擊區和敵佔區,跋山涉水遠道趕來,聚集一堂,共商抗日救國大計。這些代表中,有不少是農民和工人,他們代表著構成這個新政權的基礎。

  大會的宣言這樣寫著:

  「為著創立與鞏固晉察冀抗日根據地,保持華北遊擊戰爭;為著統一與整理晉察冀邊區內軍事、財政、經濟以及一切行政機構,保持持久的必然勝利;為著打擊漢奸政權,團結一切抗日力量,爭取徘徊歧途的動搖分子,晉察冀邊區有成立臨時政權的必要。邊區代表大會,就在這個意義上勝利地開幕了!」

  會議之初,在審查與會代表資格的時候,對於五臺山的和尚和喇嘛的代表權問題,曾出現過分歧意見。籌備處的個別青年同志提出,和尚和喇嘛是出家人,只能燒香念佛,對抗戰恐怕不會有什麼好處,不必吸收他們參政。參加籌備工作的黃敬、鄧拓等同志不同意這種看法,他們的理由是,和尚和喇嘛也是中國人,有著團結抗日的一致要求,僧人們組織的「動委會」、「自衛隊」,在五臺山持著刀槍放哨,為過往的抗日部隊提供食宿,都說明他們是抗日的,不能用歧視的眼光來看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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