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聶榮臻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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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義經過 十二月十一日淩晨,起義開始了。最先行動起來的是教導團,他們先處決了反動派派來的代理團長朱勉芳,然後與工人赤衛隊聯合起來,兵分幾路,向敵人的重要據點展開進攻。 炮兵團是敵人的重要部隊之一,是我們進攻的第一個目標。這個團,是北伐軍到達河南,繳獲了一些火炮以後建立起來的,當兵的大多是俘虜來的河南、山東人,雇傭觀念很強,對政治稀裡糊塗。起義部隊一攻擊,士兵們沒有什麼抵抗,就將炮交出。 教導團第一營營長葉鏞同志率第一營為主力,在工人赤衛隊配合下,向市中心敵人的主要據點——公安局進攻。開始時遇到了保安隊的頑抗,但在我軍的猛烈進攻下,保安總隊長被我們擊斃,保安隊就全部交了槍,我們便佔領了公安局。 進攻長堤八旗會館的部隊,也很順利,我軍從外部進攻,內部有覺悟的士兵起而響應,裡應外合,將敵人解決。接著,我軍就沿長堤攻擊海軍總局,新編第二師師部等。由於我們起義提前,突然襲擊,敵人措手不及,所以大部分據點都被我們順利佔領。 到十一日中午,廣州市珠江以北的敵人據點,如公安局、觀音山、廣九車站、電燈廠、中央銀行等地,以及炮兵團、敵人各後方機關、兒個師部等軍事要點,都被我們佔領,各處的敵人,大部交了槍。我們沒有攻佔的地方只剩下四處:長堤的四軍軍部,四軍軍械處,李濟深的公館和檢察院。這些地方,由於敵人頑抗,又處於不利地形,所以沒有攻下。珠江南岸仍為李福林的第五軍所盤據,隔江和我們對射。 佔領公安局以後,我便進入公安局,按預定計劃,起義總指揮部就設在這裡。我當時作為省軍委的負責人之一,起義的兩天中,就一直在總指揮部工作。張太雷、葉挺、惲代英等領導同志也經常在指揮部。我的辦公地方,就是公安局長朱暉日原來辦公的房子。 整個起義過程中,表現最好的是教導團。他們在黨員同志帶動下,作戰勇敢,組織嚴密,成為起義中的突擊力量。許多重要據點,都是以教導團為主,在工人赤衛隊等配合下攻佔的。此外,在我們黨掌握下的警衛團幾個連和憲兵一連,表現也很好。工人赤衛隊雖然臨時組織起來,指揮不大容易,但大家作戰都很勇敢。尤其是由趙自選同志率領的以農民為主的農工糾察隊,他們組織得好,戰鬥力更強一些。我們佔領公安局以後,釋放了在押的政治犯,其中有「四一五」事變被捕的一百多名黃埔學生。半年多的監獄生活折磨,使他們個個身體瘦弱,臉色蒼白,頭髮很長,但都很精神。他們自動組織起來,到指揮部請求給予戰鬥任務,而且作戰中都很勇敢,許多人英勇犧牲,有六七個同志過於虛弱,甚至在緊張的鬥爭中累死了,情形實在感人。此外,當時在黃埔軍校的崔庸健等幾個朝鮮同志,也參加了廣州起義,他們表現得都很勇敢。 十一日午後,觀音山發生了激戰,敵人有一個團的兵力進行反撲,佔領了觀音山。之後有部分敵人向公安局進攻,一直沖到公園前,在離公安局不遠的地方,雙方在街的兩邊對射,形勢非常危急。我們組織所有人員參加戰鬥,我也直接參加了作戰。沒有工事,就把米袋搬來當沙包做掩體。雖然,大家從起義開始,都沒有飯吃,但工事卻是用米袋做的。我和黃埔軍校的一位朝鮮同志相配合,在那裡和敵人戰鬥了一陣,那位朝鮮同志是個機槍射手,打得很英勇。在大家努力反擊下,將這股沖到公安局附近的敵人擊退。接著,教導團一部分,在工人赤衛隊配合下,對佔領觀音山的敵人進行反擊,又重新奪回了市區的這個重要制高點。 十一日一天,我們幾個人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也都沒有吃到飯,參加起義的同志也大多如此。由於過於匆忙,連起碼的後勤支援工作都沒有組織。象吃飯問題,沙包是米袋做的,糧食到處有,找幾個人做點飯,或者是籌備點乾糧,或者是到飯館去搞點吃的,都可以嘛,但這些都沒有做。 起義勝利後,繳獲了很多武器。前來參加起義的工人很多,但真正會用武器的人不多,所以不能形成戰鬥力。 十一日晚上,我和葉挺同志分析後認為,十二日這一天將會是非常緊張的,敵人的反撲,可能會達到高潮。我們怎麼辦,應該有所部署。經過一再催促,到十一日深夜十二點鐘,起義領導人才在公安局總指揮部召開會議,研究了形勢,討論了下一步行動。葉挺分析了形勢,說明廣州周圍敵人兵力太多,而且近在咫尺,一旦組織起來,向我反撲,形勢對我們很不利,提出最好不要再在廣州堅持,把起義隊伍拉到海陸豐去。我是贊成他的意見的,應當撤離廣州,以避開敵人的鋒芒,轉到鄉下,保存實力。但是,既不懂打仗而又非常主觀的諾伊曼,卻教條主義地認為,搞起義只能進攻,不能退卻。他甚至聲色俱厲地批評葉挺撤出廣州的主張是想去當土匪。前面說了,張太雷等同志不懂軍事,只聽諾伊曼的意見,沒有支持葉挺的正確主張。於是,葉挺從此就不再講話了。 諾伊曼的主張是什麼呢?他仍然死抱住列格勒那一套,主張固守已佔領的陣地,對抗敵人,立即召開工農兵大會,宣佈蘇維埃政府成立,革命就算成功了。 會議一直開到深夜兩點多鐘,諾伊曼不僅不考慮撤退,反而下達了淩晨四點鐘重新進攻的命令。命令要求肅清長堤的敵人,然後向四軍軍械處、河南等地進攻。可是,下達命令離發起攻擊的時間只有一個多小時,當時情況比較亂,無法組織進攻行動和通知有關部隊,而且起義部隊經過一天一夜的緊張戰鬥,疲勞已極,所以,命令實際上等於零。 不出所料,到了十二日,情況就嚴重惡化了。張發奎、李福林、黃琪翔、朱暉日等在河南第五軍軍部策劃好了鎮壓起義的行動。十二日一早,李福林的第五軍,在帝國主義軍艦炮火的支援下渡過珠江,從四面八方向市中心推進,各路起義軍雖然自發地進行了英勇抵抗,但終於因為力量過於懸殊,又缺乏統一的部署和指揮,我們逐步退卻,總的情況是越來越危急。 接著就是張太雷同志的犧牲。十二日上午,不顧槍炮聲到處在響,起義的領導機關就十分倉促地在西瓜園召開群眾大會,群眾自然有顧慮,直到中午時分,到會的人數仍不是很多。張太雷同志親自主持大會,宣佈蘇維埃政府成立。在開憲會回來的路上,由於不注意警戒,中了埋伏,被敵人冷槍打成重傷後不幸犧牲。太雷同志的犧牲,是一個很大的損失,領導機構以至整個起義都失去了核心。 位於公安局的起義總指揮部,在起義勝利之後,接收了各方面送來的大批戰利品;十一日俘虜的將近一個團的敵人和繳獲的幾十門炮,也集中到這裡;人們進進出出,整個形勢混亂得很,指揮部本身也顯得十分忙亂。 十二日黃昏,我和葉挺一起到財政廳的天臺上去觀察各處的戰鬥情況。我們看到,有一股很大的敵人從觀音山上下來,形勢顯然很不利,我認為再堅持下去只能是無謂的犧牲,我問葉挺怎麼辦?他沒有吭聲。我知道,由於諾伊曼的不切實際的批評,加上形勢已經出現了難以收拾的局面,他的心情當然是不好的。於是,我接著說,現在不能再堅持下去了,必須馬上撤退,否則就有被消滅的危險。他聽了之後,沒有表示反對,我就趕緊返回指揮部去,下達撤退的命令。 我和葉挺分手,跑到了指揮部門口,遇到惲代英、陳郁等同志,我向他們說,敵人大部隊已經攻上來了,你們應該趕快走,我來設法佈置撤退。 進了總指揮部,找到黃錦輝同志,我們簡短地磋商之後,就決定分頭下達撤退命令。由於既沒有通信員,又沒有通信工具,也沒有助手,就只好由我們自己去下命令。我不會廣東話,街道也不如黃錦輝熟,我們商定,由我去通知教導團,黃錦輝去通知工人赤衛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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