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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主義教育運動(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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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劉少奇卻急於想把主要矛盾問題明確下來,以肯定的口氣說:「四清與四不清,這是主要的,當然還有其他的。」李葆華問了一句:「矛盾的性質是什麼?」劉少奇答:「就是人民內部矛盾跟敵我矛盾交織在一起。」 毛澤東當即反問道:「什麼性質?反社會主義就行了,還有什麼性質?」 劉少奇:「總不是社會主義。」 毛澤東:「是資本主義性質。還加個封建主義、帝國主義?搞個資本主義就差不多了。我們搞了民主革命,就是為社會主義開闢了道路。」 隨後,劉少奇又解釋了一句,說:「政治、經濟、思想、組織四不清,有人民內部矛盾,有敵我矛盾,問題的複雜性就在這裡。」①(①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記錄,1964年12月20日。) 接下來,雙方沒有再發生爭執。然而,事情並沒有完。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毛澤東七十一歲生日。當晚,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老北京廳請了一些人吃飯。名單是毛澤東親自定的。 毛澤東一到場,就宣佈說:「今天不是請客,更不是祝壽,我拿自己的稿費請大家吃頓飯,也算是實行『四同』吧!」他接著說:「不能光吃飯,還要講講話呀!有些人一摸到一點東西就翹尾巴,這不好。摸到一點不要翹,摸到兩點三點也不要翹。」「現在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剛開始,有人翹了尾巴怎麼樣呢?我沒有蹲點,沒有發言權也要說,錯了,大家批評。帝國主義、修正主義說我是教條主義,就算教條主義吧。教條主義什麼時候變?一萬年也變不了。我們寫文章打仗,不會死人的。」 他挨個詢問了全國勞動模範陳永貴、回鄉知識青年代表邢燕子、董加耕等人的情況,接著說:「像大學裡那些書,越讀越蠢。《三俠五義》、《聊齋志異》等等,越讀越蠢。我的孩子就是的,一個已經下農村了。今天我沒有請他們吃飯,他們不夠資格。他們是吃蜜糖長大的。」①(①毛澤東同邢燕子、董加耕、陳永貴等談話要點,1964年12月26日。) 據參加這次宴請的薄一波回憶說:「在十二月二十六日這一天,毛主席邀請部分中央領導同志、各大區主要負責同志及少數部長、勞模、科學家,在人民大會堂過了生日。毛主席讓幾位科學家和勞動模範跟他坐在一桌,其他中央常委和政治局同志坐在別的桌子上。他一開始就講:今天我沒有叫我的子女們來,因為他們對革命沒有做什麼工作。隨後就陸續批評社教運動中的一些錯誤認識和提法,說什麼四清四不清,黨內外矛盾交叉?這是非馬克思主義的;指責中央有的機關搞『獨立王國』;還談到黨內產生修正主義的危險。席間鴉雀無聲。」②(②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修訂本)下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12月版,第1166、1167頁。) 這次中央工作會議的主要任務,是制定一個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文件。十二月二十七日,文件已經寫好,印發給會議,題為《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目前提出的一些問題》,共十七條。 當天下午,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河北廳主持全體會議,朱德、陳伯達、董必武、陸定一發言。陳伯達對文件作了一些說明。他說:這個文件是常委會的討論意見,主要是記錄了主席的意見,吸收了大家討論的意見。為了突出主席的思想,具體的部署沒有寫上。當陳伯達說到,國民黨也說有黨內外矛盾的交叉時,毛澤東說,我們這個黨至少有兩派,一個社會主義派,一個資本主義派。董必武發言說,文件規定縣以上幹部定期調換好。毛澤東說,現在十五年了,成了獨立王國,北京,我說的不是北京市委,就有兩個獨立王國,你們去猜,我不講了。陸定一主要講文化革命問題。他說,文化部全部爛掉了,整個單位是資產階級和封建階級聯合專政,並點了部長和幾位副部長的名字。 十二月二十八日下午,中央工作會議繼續在人民大會堂河北廳開全體會議。毛澤東主持,羅瑞卿、陳毅、謝富治發言。 這一天開會前,毛澤東向身邊工作人員要去兩本書,《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文件》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帶到了會場。當時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兩本書。在大會發言後,毛澤東講話,主要就「十七條」中的第一條和第十六條發表意見。 文件的第一條「運動性質」,其中這樣表述:「幾種提法:1.四清和四不清的矛盾;2.黨內外矛盾的交叉,或者是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的交叉;3.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矛盾。後一種提法較適當,概括了問題的性質。重點是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這是這次會議上毛劉爭論的焦點。毛澤東說:「這麼規定可不可以?有三種提法,是前兩種提法較好,還是第三種提法較好?我們常委會談過,也跟幾位地方的同志談過,恐怕還是以第三種提法較好。因為我們這個運動,它的名稱就叫做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不是叫做什麼四清四不清教育運動,不是什麼黨內外矛盾交叉或者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交叉的教育運動。」「我們常委會覺得,大區同志也覺得,似乎你們也討論了一下吧,小組也覺得,就是說,大家都覺得,第三條這樣的提法比較妥當,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矛盾是主要的矛盾,概括了問題的性質。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第十六條「工作態度」,文件規定:「好話,壞話,正確的舌,錯誤的話,都要聽。特別是那些反對的話,要耐心聽,要讓人把自己的話講完。」毛澤東說:「就是要講點民主。天天是講民主,天天不講民主。有那麼一些同志,叫別人講民主,自己就不講民主。」「好話要聽,這不成問題,好話是愛聽的,問題就是壞話。」「正確的話同錯誤的話,兩者都要聽。講得正確,當然要聽。講錯了呢?你也得聽下去。他批評你批評錯了,有什麼問題呢?自己本身是正確的,人家批評錯了,那就沒有問題,責任在那個批評者嘛。那你也不愛聽?批評正確的要愛聽。自己正確,人家批評的錯了的,那更好聽嘛。」 他還說:「在同志中間,不要使人怕。在敵人面前,要使他怕。你在同志中間那麼凶,使人怕,那不行。我說,有鬼,不然為什麼怕你呀?凡使人怕的,他大概是道理比較少一點。」 接著,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對「十七條」提了一些具體修改意見。 看大家沒有什麼意見了,毛澤東又講了一番話,使剛才還比較輕鬆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他說:「我是沒有話了。如果要還講幾句,就是請你們回去找黨章看一下,憲法第三章也看一下,那是講民主自由的。有一本書,叫《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文件》,第一百頁到一百零四頁,你們去看一看。不要犯法呀,自己通過的,又不遵守。又有一本書,叫《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三章的第一條,這個條文叫第八十五條,中間講到,t在法律上一律平等』。然後第八十七條講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自由。』比如我們這些人算不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如果算的話,那麼有沒有言論自由?准不准許我們和你們講幾句話?有沒有出版自由?現在文化部它就只許那些人有出版自由。這個出版機關,我看得整頓一下,許多抓在壞人手裡。集會自由,譬如我們現在這個河北廳不是在這裡集合嗎?這叫集會吧?不算呀?(周恩來答:算集會。)還有結社。現在我們要結社,就是要把那些四不清太嚴重的人弄出去,要結一個共產黨。要把支部整頓好,把基層黨委整頓好,把各級黨委也整頓好。這叫結社。遊行、示威,早幾天我們不是在天安門搞過遊行示威嗎?那是反對美帝國主義侵略剛果。我是歷來贊成對於我們官僚主義者舉行示威的。」 最後他問大家:「同志們有話沒有?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不要耽誤你們的時間,我又變成個官僚主義。」①(①中央工作會議記錄,1964年12月28日。) 這次主要是毛澤東講話,劉少奇講得很少。這同前幾次會議劉少奇不斷地大段講話,形成鮮明對比。 毛澤東的話,講得很尖利,雖然沒有點名,但與會者都明白他的鋒芒所指。 「十七條」經過多次修改,十二月二十八日以中共中央的名義正式發出。按原定計劃,中央工作會議就在這一天閉會了,與會的省委書記們也都陸續返回了。但到十二月三十一日,中央辦公廳忽然通知各地,「十七條」停止下發,並自行銷毀。中央工作會議又在一九六五年元旦以後繼續召開。 一九六五年一月三日晚,毛澤東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不點名地批評了劉少奇在指導「四清」運動中的一些做法。 他一開頭就用批評的口吻說:「有同志提出打殲滅戰,怎麼打?集中了一萬五千人,搞一個小縣,二十八萬人口,搞了幾個月還搞不開。學習文件四十天,不進村。我看是搞了繁瑣哲學。我不贊成這種學習,到農村去可以學嘛。」 他說:「我跟前的一個警衛員寫信來說,學了四十天文件,根本沒有學懂。下去兩個禮拜之後,才弄清了一些問題。聽說還有好多怕,怕紮錯根子,怕住錯人家,怕幹部搗鬼。怕這個,怕那個,那怎麼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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