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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山會議(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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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喬木的這些意見,大體代表了「秀才」②(②當時所稱的「秀才」,主要指陳伯達、胡喬木、吳冷西、田家英。)們和一些與會者的一種看法,也反映了會議上的一種氣氛。一些講真實情況、講缺點錯誤的人,發言時往往受到頂撞,感到有一種壓力,不能暢所欲言。 毛澤東是要充分肯定成績的,但他也並不完全贊成那些護短的人。他希望把缺點、錯誤儘快改掉,取得主動,以利繼續躍進。七月二十日淩晨一時至三時半,楊尚昆向他彙報各組討論的情況時,他講了四點意見:一、欠債是要還的,不能出了錯誤,一推了之。去年犯了錯誤,每個人都有責任,首先是我。二、缺點還沒有完全改正,現在腰杆子還不硬,這是事實。不要回避這些事情,要實事求是。三、有些氣就是要泄,浮誇風、瞎指揮、貪多貪大這些氣就是要泄。四、準備和那些「左派」,就是那些不願意承認錯誤,也不願意聽別人講他錯誤的人談一談,讓他們多聽取各方面的意見。③(③《楊尚昆日記》(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9月版,第412頁。吳冷西關於廬山會議的回憶。) 七月十九日,彭德懷根據大家的意見,在小組會上對七月十四日的信做了解釋。大意是:意見書是倉促寫成,提供主席參考的,文字上難免有不正確的地方。對總路線的正確性他是一點也不懷疑的,大家不要誤會他認為我們的黨是小資產階級的黨,他是就過去一個時期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的來源提出這個問題的。關於「小資產階級狂熱性」,他說:去年下半年,黨內一些「左」的傾向確實有所發展,如:浮誇風氣的滋長,以熱情代替科學,一下子全國吃飯不要錢,有的地方幾天內便拆了很多房子,三五天內要消滅文盲,等等。這些「左」的傾向的滋長,是有其社會原因的,這就是小資產階級的狂熱性。①(①《中共中央政治局廬山擴大會議簡報》第14號。) 七月二十一日,張聞天在小組會上作了三個小時的長篇發言,在肯定成績是偉大的,總路線是正確的以後,系統論列了「大躍進」以來的缺點和錯誤,並從理論上進行了分析。對彭德懷的信是肯定的,對其中一些受到非議的觀點進行了辯護。張聞天的發言,引起了毛澤東的特別注意。 七月二十二日,毛澤東找幾個人談話。柯慶施、李井泉對糾「左」不滿。柯慶施說,現在很需要毛主席出來講話,頂住這股風,不然隊伍就散了。他認為,彭德懷的信是對著總路線,對著毛主席的。當天晚上,毛澤東與劉少奇、周恩來商量準備第二天開大會。②(②吳冷西關於廬山會議的回憶。) 如果說,彭德懷的信觸動了毛澤東,對改變毛澤東著力糾「左」的初衷起了主要作用,張聞天的發言更進一步影響了這個變化;那末,柯慶施等人對毛澤東的進言,則直接促使毛澤東下了「反右傾」的決心。 七月二十三日上午,毛澤東召集大會並講話。 「你們講了那麼多,允許我講點把鐘,可不可以? 吃了三次安眠藥,睡不著。」「我看了同志們的發言 記錄、文件,和一部分同志談了話,我感覺到有兩種 傾向,在這裡講講。」 「一種是觸不得,大有一觸即跳之勢,因之有一部 分同志感到有壓力,即不讓人家講壞話,只願人家講好話, 不願聽壞話。我勸這些同志們要聽。好壞話都是話,都要聽。 話有三種:一是正確的;二是基本正確或不甚正確的;三是基本 不正確或不正確的。」 「現在黨內黨外夾攻我們。右派講,秦始皇為什麼倒臺了, 就是因為修長城,現在我們修天安門,要垮臺了。這是右派講的。 江西黨校的反映是黨內的代表,有些人就是右派;動搖分子,他們 看得不完全,做點工作可以轉變過來。有些人歷史上有問題,挨過 批評,也認為一塌糊塗,如廣東軍區的材料所反映的。」 「不論什麼話都讓講,無非是講一塌糊塗。這很好,越講得 一塌糊塗越好,越要聽。我和這些同志講過,要頂住,硬著頭皮 頂住。為什麼不讓人家講呢?神州不會陸沉,天不會掉下來。因為 我們做了些好事,腰杆子硬。我們多數派同志們腰杆子要硬起來。 為什麼不硬?無非是一個時期蔬菜太少,沒有頭髮夾子,沒有肥皂, 比例失調,市場緊張,什麼都緊張,以致搞得人心緊張。我也緊張, 說不緊張是假的。」 「說我們脫離群眾,我看是暫時的,就是兩三個月,春節前 後。群眾還是擁護我們的。我看現在群眾和我們結合得很好。小 資產階級狂熱性,有一點,並不那麼多。我同意同志們的意見。 問題是公社運動。我到遂平詳細談了兩個鐘頭,碴岈山公社黨委 書記告訴我,七、八、九三個月,平均每天三千人參觀,三個月 三十萬人。徐水、七裡營聽說也有這麼多人參觀。這些人都是縣、 社、隊幹部,也有地、省幹部。他們的想法是河南人和河北人創 造了真理,打破了羅斯福『免于貧困的自由』。搞共產主義,這股 熱情怎麼看法?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嗎?我看不能那麼說,無非是想 多一點、快一點。三個月當中,三個三十萬,九十萬人朝山進香, 對這種廣泛的群眾運動,不能潑冷水,只能勸說。……這些幹部, 率領幾億人民,他們要辦公社,辦食堂,搞大協作,非常積極, 你說這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這不是小資產階級,是貧農、下中農, 無產階級、半無產階級。」 「到春節前後,他們不高興了,變了。幹部下鄉,不講話了, 請吃紅薯、稀飯,面無笑容。這叫刮『共產風』,也要有分析,其 中有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這是什麼人?『共產風』主要是縣、社兩 級,特別是公社一部分幹部,刮生產隊和生產小隊的。這是不好 的,群眾不歡迎。用了一個多月工夫,三、四兩月間把風壓下去 了,該退的退,社與隊的賬算清楚了。這一個多月的教育、算帳 有好處,在極短的時間裡,使他們懂得了平均主義不行,『一平、 二調、三收款』是不行的。」 「他們(指省和省以下地方各級幹部。——引者注)不曉得做了 多少次檢討了,從去年鄭州會議以來,大做特做,省六級幹部會上、 縣五級幹部會上都要檢討。北京來的人哇啦哇啦,他們就聽不進去: 我們檢討多次,你們沒有聽到?我就勸這些同志:人家有嘴巴嘛,要 人家講嘛,要聽聽人家的意見。……我說就是硬著頭皮聽,無非是 罵祖宗三代。這也難。我少年中年時,也是聽到壞話就一股火。人 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先犯我,我後犯人。 這個原則,我現在也不放棄。」 「第二方面,我勸另一部分同志,在這樣緊急關頭,不要動搖。 據我觀察,有一部分同志是動搖的。也說大躍進、總路線、人民 公社是正確的,但要看講話的思想、方向站在哪一邊,向哪個方 面講的。這一部分人是第二種人,「基本正確,部分不正確」的 這一類人,但有些動搖。有些人在關鍵時刻就是動搖的,在歷史 上大風浪中就是不堅定的。歷史上四條路線,立三路線,第一第 二兩次王明路線,高饒路線。現在又是總路線。站不穩,扭秧歌。 他們憂心如焚,想把國家搞好,這是好的。……這次他們不講冒 了,可是有反冒進的味道。比如說『有失有得』,『得』放在後 邊,是經過斟酌的。如果戴帽子,這是資產階級的動搖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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