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毛澤東傳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五 |
|
每個人對另一個人都持有多種多樣的推測。但尼克松一旦決定要去同毛澤東會見,就感到須擴充話題來解釋他的使命。在關島機場,準備取道上海時,尼克松看了一下時鐘,想到關島是美國時間新一天的開始。「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和我一起祈禱,」他大聲說道,「中國之旅對於整個世界可能是新一天的開始。」 這支從華盛頓飛往北京的美國隊,用筷子吃飛機上提供的西餐!一到北京,尼克松就像引用《聖經》那樣引用毛澤東的詩詞。 毛澤東並未以同樣的方式換過一套精神甲胄。他沒有給尼克松貼上新的道德標簽。不知道他是否說過尼克松那種大話:「改變世界的一周。」當然,他也不會操起刀叉,抑或引用尼克松的話。在中南海數周內準備尼克松到來的場景背後,各種情緒的發展已從焦慮到恐慌。毛澤東經受了心功能缺血的痛苦,且身體浮腫。由於拒絕接受治療,毛澤東的身體垮了下來並發生休克。為了準備在游泳池接待尼克松,急救醫療設備都已運到毛澤東的房間,並置於走廊上。氧氣袋也秘密放入一個巨大的油漆箱中,其他一些器具也藏在罐裝設備裡。同時,毛澤東對安眠藥有依賴性,他的醫生李志綏注意到「他的思想缺少判斷力」。 不過,中國人並非完全不受最高級會談的影響。尼克松來訪前的一個月,若干建築物或街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了名字。 尼克松夫人訪問了首都醫院。幾星期前它還叫反帝醫院。紫禁城中毛澤東的住所的北面有一條街,紅衛兵曾命名為工農兵街,這是一個含糊而不貼切的名字。在尼克松路過這條街之前,它又恢復了原來長期使用的名字地安門街。 此外,毛澤東和尼克松的道德取向也不大相同。 的確,勢力均衡的政治在尼克松的動機中占的地位並不比毛澤東少(特別是在國內政治方面)。這兩人都用一隻眼睛盯著蘇聯。 然而,毛澤東這位中國的實用主義者不會給勢力均衡的政治披上一件道德的外衣;尼克松則不同,他受過美國理想主義的薰陶。 毛澤東並不指望與尼克松取得精神上的一致,但他對發表一個「分開寫的」公報的建議抱有同感。美國沒有料到雙方以這樣一種於脆的方式來處理他們的分歧,以致在公報中竟會出現「中國方面」和「美國方面」。不過,周恩來在一天晚上對基辛格說是毛澤東堅持要這樣做,「這樣更誠實些,」他強調,他深於此道。《上海公報》坦率地暴露了雙方的不同意見。 尼克松做了一次長途旅行。他派了一支80人的先遣隊,還帶來一支168人的隨行記者團。毛澤東則待在家裡。他沒有去機場迎接「76年精神號」專機,沒有出席宴會,也沒有談及任何政策問題。周恩來為中方操辦這些事。毛澤東的親屬王海容總在這些場合出現,然後向毛澤東作簡要彙報。 儘管如此,尼克松之行的氣候變化還是影響了毛澤東的起居室。這間屋內放滿了他的明版書,近處則是室內游泳池。毛澤東對尼克松的到來很激動。為了做準備,他在長達5個月的時間內第一次理了發。預期尼克松到達的那一天,毛澤東早早起了床,穿上新的制服和新的鞋子,焦急地坐在沙發上,並不停地要周恩來在電話中打聽尼克松離開北京機場後在中國第一步行動的確切時間。 尼克松感動了,儘管毛澤東也同樣感動,尤其當尼克松走進毛澤東那擺滿書的房間時。一位女助手扶毛站起來。「我說話不大利索了。」他是就自己的心臟毛病和支氣管炎毛病而言的。兩人同時握住對方的手,「我喜歡右派。」這位78歲的主席對尼克松說,並緊握著他的手足足有一分鐘之久。 毛澤東對尼克松開玩笑說:「我們共同的老朋友,蔣委員長可不高興了。」這是一個有力的開場白,然而美國人因情緒太急切並不認為這是對他們的攻擊。 在場的三個美國人(尼克松、基辛格、溫斯頓·洛德)馬上就感到毛澤東的意志力。「我相信我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溫斯頓·洛德議論道,「即使不知道他是誰,但參加一個有他在場的雞尾酒會,他肯定會憑他的力量把我吸引過去。 毛澤東提到基辛格1971年鮮為人知的中國之行,提到他的機智。尼克松回答道,「除了幾個漂亮的姑娘,」世人都不知道基辛格的巴黎和北京之行。基辛格是罕世奇才。 「這麼說,你們常利用你們的姑娘?」毛澤東反問尼克松。 對於國際政治問題他們未作過多的交談。當尼克松提到美中兩國對一些國家應有所作為時,毛澤東略帶傲氣地說:「在我這裡不談這些問題。這些問題應該和總理去談,我只談哲學問題。」 毛澤東常常微笑——「一種帶著感染力和隱約的嘲諷警告的微笑……別想欺騙這位擅長抓住對方弱點的人和具有雙重性格的人」——並時而引出一場蘇格拉底式的討論。他講的每一話題都包含著格言或包含著間接的評論。在第二次提到蔣介石時,他向尼克松指出:「實際上,我們與他的友誼要比你們與他的友誼長得多。」 「絕不像與周恩來在一起時感到才華橫溢,」溫斯頓·洛德評論說,「毛的風格是隱喻的、含蓄的,外表上漫不經心,而實際上敏銳、練達。 如果說毛澤東和尼克松的會談內容還沒有達到使全世界著火的程度——他們未作談判,甚至也沒有談許多相關政策——那麼這件事本身就近乎達到這一點。 美國記者正確地估計到,毛澤東和尼克松第一天下午的會談確保了尼克松此行的基本成功。 《人民日報》用了2個版面和7幅照片報道了尼克松那天的活動。中國電視臺播放了10分鐘的實況。自此,大多數普通的中國人不再扭扭捏捏地面對美國來訪者了,如果見到他們經過,即報之以注目和微笑。 雙方態度的改變,似乎比毛澤東在一個小時的角色中所能表明的還要出人意外。但這一現實的改變是不可否認的。毛澤東只是在他的安樂椅上指揮。如果說毛澤東尚未取得至關重要的勝利的話,那麼他對美國人不是取得了生平第一次的隱含勝利嗎?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