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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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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毛澤東來說,這「改變世界的一周」不是一支突如其來的幻想曲,而是其逐步施展的策略的一部分。幾年來,他一直認為美國問題的嚴重性正在逐漸減弱。在1970年,當尼克松真正對中國表現出興趣時,毛澤東更加做好了準備。 1971年3月,一支美國職業乒乓球隊到日本參加世界錦標賽。中國邀請了幾支國家球隊在回國途中到北京比賽,有幾名美國隊員極想去中國。恰巧,就在他們離開日本的那一天,美國政府全面開禁,允許美國人去中華人民共和國。美國隊員對中國隊員表達了這一意願。 隨即,周恩來發出電訊到日本,說北京已決定反對邀請美國人。但病魔纏身的毛澤東捕捉到了新的想法。1971年4月6日深夜中毛澤東對尼克松饒有興趣地評說了北京制定政策的過程。毛澤東說,中國政府一向堅持在兩國人民互訪的基礎上解決一些重大的問題。他承認:「恩來,我認為你的做法是時的,我們就打了乒乓球。」1975年10月,《南華早報》援引《紐約時報》新聞服務處威廉·希爾的報道,談到這件事(毛澤東的一位友人C.P.李說,是毛澤東否決了周恩來的建議當夜,他再一次翻閱外交部建議不邀請美國運動員的文件——已經被周恩來和他自己批准過了)。他用「昏沉、模糊的語言」叫護士打電話給外交部的王海容告知取消這一決定。沒有別的錄音或任何人的勸告,護士感到進退兩難。她決定電話通知王海容。美國人於是受到了邀請。 這一舉動為尼克松來訪邁出了象徵性的重要一步。周恩來很快明白了毛澤東對美國問題看法的實質。數月後,周恩來不加渲染地對美國客人說:「毛主席碰巧感興趣」與華盛頓改善關係。這位舞臺經理巧妙地表達了導演的說法。 毛澤東與尼克松握手的直接背景是美國的越南問題。尼克松以嫺熟的技巧竭力掩蓋美國在越南的無能,他想在一種和睦的氣氛中與中國緩和關係。 如果說越南刺激了尼克松,那麼從毛澤東的觀點看來它成了中美妥協的障礙。尼克松依然處在戰爭帶來的極度苦惱中,他需要毛澤東的幫助以解除他脖子上的這一不祥之物。毛澤東希望能超出越南考慮問題,但他又不能超出太遠,馬克思主義世界的強大壓力迫使他繼續援助他那煩人的印度支那盟友。 從某種意義上講,尼克松走進毛澤東的書房時,毛澤東實現了他的主要目的。 整整四分之一世紀,他對美國的要求僅僅是美國不要去做某些事。他在40年代後期(當時華盛頓正在援助蔣),在1950年(當時朝鮮戰爭爆發),在1953年(艾森豪威爾正強迫中國在朝鮮停戰),在1954年和1958年(臺灣海峽危機)以及在1966年(一些美國軍官想打贏越南戰爭,從而給中國一個震動),一直擔心美國會對中國突然打擊。 在毛澤東看來,美國在亞洲的擴張似乎已止步於尼克松和他之間的小地毯前。如我們所知,他在誇大美國的衰敗;然而,他又正確地估計到了尼克松的出面是一種擔保,美國和中國多年內不會再發生戰爭。 假如毛澤東認為一些美國人對中國的幻覺可消失在最高級首腦腳下的塵埃中,那麼這是頗有道理的。 美國侵入遠東的用意何在?尼克松帶著越戰的滿臉愁雲來到中國。美國東方之行的使命何在?對尼克松來說美國準備與中國共享亞洲的未來。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的普羅米修斯主義在亞洲的真正作用何在?尼克松遇到了美元下跌的麻煩,他要來請毛澤東「幫忙」結束越南戰爭。 然而,積極的合作談何容易。美中對話幾乎還處在幼稚階段。 同今天的情況相比,那時每一方對對方政治的瞭解都遠遠不夠。 毛澤東和美國人當時僅在一個國際爭端上有了共同的視點。 雙方都援助巴基斯坦因東孟加拉灣(原屬巴基斯坦)問題反對印度的鬥爭。 毛澤東從更長遠的角度看待越南問題,這一點對依然捲入越戰的尼克松來說做不到。另一方面,美國也要從他的「和平結構」的長遠角度考慮亞洲的未來。為了不讓人說自己拋棄了印度支那朋友,毛澤東不得不對此略而少談。 蘇聯問題也是這樣,由於時間和空間的不同而同雙方有著不同的關係。足以震驚的是,一向攻擊「赤色分子」的尼克松,比毛澤東更急於想知道蘇聯對「改變世界的一周」的反應。毛澤東看得更遠些。在1972年,毛澤東的反蘇和親西方傾向比美國方面還要大,這一點相信是可能的。 尼克松直截了當地問毛澤東:「在對中國最直接的威脅中哪一個更大?是美國的侵略,還是俄國的侵略?」毛澤東的回答強調了蘇聯的威脅,然而,美國方面果真理解並歡迎這一暗示嗎? 毛澤東希望尼克松在他的算計中把中國放在第一位,尼克松卻沒有理由那樣去做。前兩次,毛澤東曾希望華盛頓能更慎重地對待中國共產黨。他覺得羅斯福和杜魯門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低估了中國共產黨,而且杜魯門在中國介入朝鮮前夕其立場依舊未變。難道毛澤東現在還沒有具備使美國重視中國的資本嗎? 然而,毛澤東也譴責了美國對中美合作的遲疑,他對美國的看法存在矛盾心理。強大的美國在過去曾折磨過毛澤東的中國。 不過,毛澤東也懷疑美國是否會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過分自信和消極被動之間,華盛頓能找到一條折中之路嗎? 毛澤東的矛盾心理的根源在於他年輕時對西方的複雜感情。 美國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與中國不同,毛澤東很難使自己依附於這樣一種勢力。是的,美國很發達,但它可能滿足于自己的富裕和舒適。馬克思的「規律」也許註定了它的衰敗要比它的興起快得多。 毛澤東像尼克松一樣夢想著人類的「新和平框架」嗎?毛澤東很少談任何現實的國際目標。他使用「世界革命」一類的話語是實,不過它缺乏世界總體規劃的意義。它意味著外國要像中國那樣鬧革命,或者是簡單地把中國的仇敵看作是自己的仇敵。 國際關係作為一種過程對毛澤東極具吸引力,他經常興致勃勃地與來訪的政治家們談論這一問題。他能迅速地把握一團事物的意義,變化的永恆性、無所不在的鬥爭、混成的龐大軍事力量、空間本身的無限性。 他滿足於看到超級大國、「反動派」及其附庸們的計劃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翻。然而,除了中國的安全,毛澤東似乎對充滿衝突和衰敗的混亂過程不那麼感興趣。像一位坐在山上漠視市井喧囂的先哲,他從國際關係的細節中看出離奇的分離。 這是毛澤東第二次會見基辛格,並且還要會見他多次。來自中國的消息說,毛澤東對與基辛格談話比對與尼克松談話更感興趣。他在與尼克松的交談中也常常要把基辛格扯進去,這在毛澤東與外國政府首腦的談話中不同尋常。 曾經五次見過毛澤東的溫斯頓?洛德說:「毛澤東欣賞尼克松的政策,但是他喜歡與基辛格在一起交談。不過,毛澤東對基辛格的評價卻不如基辛格對他的評價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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