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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對於另一些人而言,解放自己的欲望才是幸福。

  問題在於當事人的心態。

  當然,卓、玉之間的愛並沒有任何人為的痕跡,這是自然的,不可遏制的男女之情。

  讀者的疑問可能在於:這樣相愛是否真能一成不變。

  蔡瀾曾寫過一篇短文:最大的謊言。

  他說的最大的謊言就是男女間的山盟海誓,因為他認為這既不可能,也實際上無人能夠做到,只是男女間自欺欺人的美麗謊言。

  那麼,武俠中的愛情故事也只不過是幻想的寄託。

  絕對的聖潔並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人類永不停歇的追求聖潔的心。

  卓一航、玉羅刹之類的人物也許並不真實,但在一般人的心靈深處,也許會不時浮現,是我們神往的那一種情愛和理想。

  關於卓一航的人生道路問題,作者借卓一航這個人物表明了對於官府、正統的厭棄,給人的印象是,知識分子只有走向民間、草莽,才有成為一個好人的可能。這是梁羽生其他小說也經常流露的信息,也是別的武俠作家經常持有的觀點。

  知識分子自身有弱點,必須予以改造。勞動者的人格力量超過知識分子。這是五四以來許多激進的知識分子所持的思想。所謂勞工神聖的口號,正是典型的反映。

  梁的小說也大抵具有此類傾向,對於知識分子的弱點刻畫得較多,總不如那些江湖俠士來得可愛。梁羽生或其他的類似作家,本身均為知識分子,如此寫法,不妨看作是自我反省。

  但沿著此思路,以為社會的發展必得借用暴力,則是很值得商榷的。梁的小說中,那些俠義之士都是對社會不滿的人,因為不滿,就想推翻政權,重新建立一個新世界。這聽起來很動人,實際上如何,卻值得深思。

  不滿是無可非議的,但如果不滿只是情緒的發洩,而不是理性的思考,則對於人民有百害而無一益。

  要麼消極的忍耐,要麼破壞的造反,缺少的是改革性的自我調節,這是中國社會的悲劇。

  從梁羽生的武俠,以及其他人的武俠中,我們能夠看到這種中國式的民眾心理,是如何被小說家以人民的名義美化的。

  【世事如煙】

  多少癡男怨女,空留下如煙往事,還有永遠不能相遇的緣分。

  《白髮魔女傳》一書中,還有一些男女值得一提,如嶽鳴珂與鐵珊瑚。

  嶽鳴珂在小說中的重要性一度蓋過卓一航,好像他是主角似的。他的師傅霍天都,即玉羅刹師傅淩慕華的丈夫,在天山自創天山劍法。岳鳴珂的武功高強,連玉羅刹都奈何不了他。

  他開始時有著救蒼生的壯志,在熊廷粥手下效命,成為抗清的鬥士。但朝廷腐敗,黑白顛倒,熊廷粥反而被貶滴,直至被冤殺。他心灰意冷,不再對朝廷存有希望。

  他本想削髮為僧,但因心頭有了鐵珊瑚,才委決不下。

  鐵珊瑚是鐵飛龍的獨女,任性、純真。由於偷學淩慕華的劍譜,她被鐵飛龍逐出家門。途中遇險時承嶽鳴珂救助,兩人結伴同上北京,一路上不免情根暗種。

  不想,玉羅刹好心辦壞事,強要嶽鳴珂娶鐵珊瑚,嶽鳴珂莫名其妙,措詞不當,鐵珊瑚一氣而走。害得嶽鳴珂四處尋找。

  不料找到鐵珊瑚時,恰遇一場惡戰,鐵珊瑚捨身救了他,場面相當煽情。

  嶽鳴珂輕吻鐵珊瑚的眼皮,叫道:「珊瑚妹妹,你張開眼睛看看,我在這兒。」鐵珊瑚星眸半啟,微笑說道:「大哥,我很高興。」嶽鳴珂道:「我對不住你,我來遲了!」鐵珊瑚道:

  「你沒來遲,是我要先走了。」鐵珊瑚被金獨異掌力震裂心臟,拼著最後一口氣,和嶽鳴珂見了臨終一面。說了兩句話後,在他懷中,只覺如睡在天鵝絨上一般,非常溫暖,心滿意足。又如回到兒時情景,父親抱著自己在長安附近的溫泉沐浴,暖得令人眼皮沉重,就像要在溫泉中睡去,身體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英雄美人,小小的誤會引起的波折,生離死別,這是一般言情小說的老套,梁羽生在這裡全用上了。

  人生充滿了誤會。因著各種不經意的誤會,命運的航道不時被改向,而命運的主人還可能毫無察覺。

  但小說中的誤會如果太著痕跡,會讓讀者覺得虛假。就像是嶽與鐵之間的誤會,編得實在不怎麼高明。

  那時,嶽鳴珂已愛上鐵珊瑚,玉羅刹儘管氣勢淩人,但問及他是否愛鐵珊瑚時,他完全可以坦承。

  這可能是梁羽生小說的一個通病,有時會讓讀者明顯地感到作者是在精心編造故事,而沒有達到在不知不覺中感動讀者的境界。

  因為失去了所愛,嶽鳴珂遠走天山,成了晦明禪師。在天山近十年,武功既是深不可測,人又隨和平易,天山南北英雄無不折服。

  絕望,真正的絕望,帶來的後果是:要麼自殺,要麼出家。嶽鳴珂因絕望而出家。

  其實,他內心仍是有著愛的,那就是對鐵珊瑚的愛。出家只是想掩飾與回避,並且想昇華這種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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