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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暮年風情(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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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蒼茫的夜色中,梁實秋又踏上了闊別兩個月零十九天的臺北土地,又見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心上人,在機場上,韓菁清喜笑顏開地告訴記者:「我們本來選定3月29日結婚的,可是為了報所得稅,梁先生回來的日期由3月1日延到了今天。」 「問他們為什麼選青年節(按臺灣規定3月29日為「青年節」)結婚,韓菁清說:因為梁先生認為他還是『青年』。」 在韓菁清同記者這麼一問一答的時候,梁實秋插上來補充了一句:「現在天都黑了,結婚可來不及。」 第二天,連同上述內容,梁實秋返台的消息在《中央日報》上一塊披露出來。報道的正副標題赫然醒目: 相識五個月,相思六十天 梁實秋返國踐約 將與韓菁清締婚 (本報記者胡響瑞專訪)是歡躍,更是激動,梁實秋教授昨天夜晚回到了臺北,實踐他與韓菁清所訂下的「春暖花開」的婚約。 據說,兩位搶到這獨家新聞的記者,竟因此獲得四千元獎金。而別的報社和電視臺記者只能「氣得跳腳」。 至此,消息既已披露,梁實秋和韓青清就再也不得安寧了。「各報、各電視臺豈甘落後,急起『追、追、追』,爭著報道這一『熱點』新聞」。 那些日子裡,「報紙天天登他和她的照片、新聞,弄得他和她一出門就被人包圍。」需要上銜買東西時,他倆只好拉開距離,一先一後地進百貨公司。饒是這樣,有些眼尖的人看到梁實秋還要上前搭訕:「你是梁教授?」梁實秋只能來個當面不認帳,「一邊搖頭,一邊走開。」 有一回,梁實秋與韓菁清一齊去國泰信託公司取錢。剛一走進門,擴音器裡忽然傳出了《結婚進行曲》。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由於意外原因,他們的婚期被延誤了很長時間,一直到5月9日——梁實秋和韓菁清的婚禮舉行日,他們才好不容易擺脫被人緊緊追獵的困境。 婚禮熱烈而別致。梁實秋的好朋友、臺北市議長林挺生被邀請為證婚人,而「司儀」一職則由新郎自兼。那天,梁實秋身穿玫瑰紅色的西裝,桔黃色花領帶,前胸插著一束花,喜氣洋洋地站在麥克風前宣佈婚禮開始,而後又自讀結婚證書。他的絕妙表演,引得大家哈哈大笑,「都說新郎有顆年輕的心」。 他在婚禮上的「致詞」也十分精彩:「謝謝各位的光臨,謝謝各位對我和韓小姐婚姻的關心。」「我們兩個人同中有異,異中有同。最大的異,是年齡相差很大,但是 我們有更多的相同的地方,相同的興趣,相同的話題,相同的感情。我相信,我們的婚姻會是幸福。美滿的。」 梁實秋和韓菁清由熱戀而最終成婚,成為當年臺灣島上的熱門話題。人們出於不同的動機、不同的心理、不同的價值觀念,作出了不同的反應。 宅心忠厚者對有情人終成眷屬予以了熱烈祝福: 我與梁先生素昧平生,當然說不上什麼。但就他文章和這次表現以觀,他定是一位道學派中熱情奔放的人,因為過去囿於教育圈子裡面,又有一個恩情如海的老伴,自不能有所發揮。現在則不然,可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一天能寫二封情書,傾吐積壓心頭的感情,給予自己所愛的人,對生活意義來說,是很黃金的,誰也不能否定,可是,晚年娶妻,有好幾個學人可作前車之鑒,故他這次戀愛,毋寧說是也很冒險的,然而他卻碰上了一個好對象,可謂險中得福。這是我與一般人看法不同的地方……最後我要說句笑話,願梁先生「老而彌堅」,便成神仙眷屬了。 從陰暗角落裡,有時也會傳出切齒之聲:「短則三天,長則三個月,必定勞燕分飛」。 對梁、韓婚戀的具體評價不同,但又不約而同地一齊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了他們的婚後。 梁實秋和韓菁清婚後的生活怎樣呢? 他們以實際行動說明,好心的擔憂與惡意的祖咒都是多餘的。 早在二人初戀時,梁實秋就對韓青清這樣說過:「人人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不這樣想,我知道你也不這樣想,愛情象火,需要隨時添加柴火煤炭,使它愈燃愈熾,即使風暴來襲也不會熄滅,如果火苗本來微細,那當然就會隨時煙消火滅,禁不起風吹雨打,不需等到婚姻的考驗,早就化為無有了。」他還說:「鳳凰引火自焚,然後有一個新生。我也是自己撿起柴木,煽動火焰,開始焚燒我自己,但願我能把以往燒成灰,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也即是你所謂的『自討苦吃』。我看『苦』是吃定了。」 種種情況都表明,梁實秋對他七十多歲才發生的這次確實是「遲來的愛情」的信心是很足的。韓著清坦誠傾訴:「我坦白的承認我有過無數次的羅曼史,不成熟的,稚氣的,成熟的,多姿多彩的,但是,都已煙消雲散,不復存在!現在這遲來的愛情才是實在的,堅固的,它會與世永存。」梁實秋則以更堅決、更熱烈的口吻作答:「強烈的愛(你所謂『遲來的愛』)燃起了我的心裡的火。這聖火一經點燃是永不永不熄滅的。」他們自己早為這經得起任何考驗的婚姻奠定了堅固的愛情基石。 他們婚後那種相敬相愛,其樂陶陶的居家生活,是足以令外人看了生出無限欽慕豔羨之情的—— 他們在各方面本來有著那麼多的差異,但實際配合得卻又親密無間、如同一體。比如,他有糖尿病,吃不得甜食,她喜辣,也愛甜食,他喜歡早睡早起,她有晚睡晚起的習慣,他喜靜,閉門著書作文,她愛動,愛交際,經常人來人往……這種種的差異,不但沒有使他們相互之間感到絲毫的不適應,相反,出於對對方的關懷和體貼,反而使他們更加貼近、更加緊密地融合為一體了。 他們誰都沒有遷就對方,而是按照各自的習慣生活著:他晚上八時就上床,看上個把鐘頭書,就進入了夢鄉,清晨五時起床,然後外出散步,喝碗豆漿,吃兩根油條,解決了早餐。而這時,她睡意正濃。他把捎來的糯米團子給她放好,就開始「神遊八極」地寫作起來。中午,她起床做好午飯,他正好筆耕完畢。下午,他倆在一起渡過一段美好時光,或在家中會客,或出外漫步優遊,捨不得分開半刻。到了晚上。看上一會電視或報紙後,又開始按各自的生活方式運作起來。他們有著不同的作息時間表,卻又「奇妙地統一於一個家庭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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