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王妃文革風暴(2)

文革風暴(2)

　　躲在黑暗中，讓我想起敗戰後被逼迫著到處逃難的艱苦歲月；那時我牽著嫮生的小手，且單槍匹馬的闖越重重難關。這回因有丈夫在身邊，看著他沉穩的態度，我心中的不安也逐漸消失。

　　很多的北京市民像我們一樣受到紅衛兵學生的威脅，有的人的遭遇更是悲慘。後來因為周總理不知從那兒得到的消息，派人來保護我們，在這漫長的文革期間，我們托他的福而獲得解圍的情況不知有過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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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我們達成回鄉探親的願望時，已是文革騷動平緩後的一九七四年十二月。而就在這前兩年，中國和日本間也如願的回復了邦交。

　　我來到中國和丈夫團聚的那一年是一九六一年，與這次回日本相隔有十三年之久。這期間的日本正值經濟高度成長期，城市一改以往的風貌，最令人驚訝的是，所到之處皆聳立著高樓大廈。此時又適逢東京奧林匹克運動會的舉辦期間，所有的建設都令我眼睛為之一亮。

　　我們夫婦倆首先前往貞明皇后長眠的多摩陵寢謁陵，報告我們在中國的生活狀況。因為自從決定和溥傑結婚之後，皇太后就非常掛念著我的事，對我關懷備至。皇太后如果能看到我和溥傑現在的模樣，一定會感到相當安慰。

　　之後，我們又一起拜訪了秩父殿下與高松殿下、以及三笠殿下夫婦，描述了在中國生活的點點滴滴。殿下們體貼細心的慰問讓我們深感眼前可貴的幸福。

　　達成夢寐以求的歸國省親，我們在日本停留了三個多月，上至北海道，下至下關旅行了一趟，也順道跟親朋好友們問候一聲。

　　這回也是第一次拜訪住在神戶須磨地區的嫮生家。由於沒能參加他們的婚禮，且這一別就是十年後的今天了。這當中，嫮生生了四個小孩，儼然一副堅強母親的模樣了。我非常喜歡小孩。迫不及待抱起小孫子觸碰他的小臉頰。

　　「皮膚好嫩喔！」我陶醉在含飴弄孫的氣氛之中，感到陌生的小嬰兒卻嚇哭了。

　　「寶寶被第一次碰面的外婆突然間這樣熱情的擁抱，一定會不習慣的。」

　　嫮生看了也覺得好笑。

　　我和女兒及孫子們共同渡過了熱鬧愉快的一星期。我心想，嫮生選擇回日本是對的。女兒有女兒自己想追尋的道路。我和丈夫共同嘗盡了許多人生動亂不安的苦難之後，最後終能回歸平靜，選擇在北京共渡我們的第二個人生；而嫮生則過著像她時常所說的——即使平凡卻也幸福快樂的家庭生活。

　　隔一年的一九七五年三月，我們夫妻倆回到了北京。

　　離開了三個月之久的北京街頭，看起來比東京冷清了許多。不過，一旦回到了我們護國寺街五十二號的家中，瞬間便湧起了一股在日本感受不到的安心感。

　　對我而言，和丈夫共同生活的這個家已成了我的故鄉。當初那個煞風景的中庭，如今樹木也已成長茁壯，花圃裡開滿了當季的花卉，菜園裡的蔬菜也都長的新鮮幼嫩，這情景符合了嫮生的描述：「這個庭院還真像個果菜園呢！」

　　丈夫的生活起居相當有規律，一早起來便到院子裡做早操，做為一天的開始。然後再到慧生的照片前供水、供飯，合掌祭拜。自從慧生去世、一直到過了半個世紀的現在，身為父親的他總是這個方式跟女兒說著悄悄話。之後除了公事需要外出，其餘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書房裡會客、寫信、看看書。

　　書法頗有名氣的溥傑，有不少人專程前來向他索字。還有他自幼即非常喜歡動物。現在我們的家庭成員還多了五隻貓。動物對於疼愛牠的人都很敏感，只要丈夫外出回來，牠們馬上就察覺的到，並且飛快的沖出來迎接。牠們喜歡睡在桌子的玻璃板上、跳上攤開的畫紙、靠在身旁磨蹭磨蹭、其中還有一隻最老練的波斯貓會把我們的床占為己有呢！

　　這種表示喜愛主人的方式，丈夫不但沒有出聲嚇阻，還輕輕的抱起牠們喃喃自語的說著「真是傷腦筋、傷腦筋呢！」

　　定居在北京的我，現在已被稱作為「日籍中國人」了。

　　當初被指指點點認定為「政治婚姻」的那個時代到現在，經歷了這麼許久的漫長歲月，我們總算可以開始過著平靜又充實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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