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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前發狂的婉容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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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車子一起載到延吉車站的俘虜當中,只有我們坐上了馬車。馬車上巨大的白旗寫著「漢奸偽滿洲國皇族一同」等幾個鬥大的字。 馬車的後面則是一長串的隊伍,其中全是雙手被銬在背後的俘虜們。 大街上的人不知怎地蜂擁般的推擠過來。蹲在馬車上奄奄一息的皇后偶爾會將眼睛睜開,但一臉心神恍惚似的沒有任何反應。我抱著嫮生,雙唇緊閉,將頭抬起,忍受著民眾們的辱駡。 在街上折騰了幾圈後,我們再度被送到延吉法務院的監獄裡。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皇后、學生們、我、甚至嫮生都被各別分送到不同的囚牢裡。但慶倖的是,八路兵每天都帶嫮生到我的地方來玩;反倒令人擔心的是被收容在水泥倉庫裡的皇后。 有一天半夜,牢房傳來吵鬧的聲音,我直覺到是有囚犯被強行帶到外面。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從監獄後方傳來數聲槍響的聲音,每發之間隔著一定的時間,似乎是在執行槍決。 隔天一早我以中文問了路過的八路兵:「昨晚吵的沒法兒睡,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回答說:「日本人全都被帶走了。搞的我一整晚沒睡。」 我趁著去洗手間時來到關著三個朝鮮人的牢房前,他們都是我早已鎖定好詢問的目標。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小聲的問他們。 「日本人全被殺光了……你的丈夫聽說現在人在蘇聯的祁達。」 我從小窗戶另一邊得到這個情報。嫁給了中國人的我,已經被視為中國人了吧? 有一天,我鼓起了勇氣,拜託帶嫮生來找我的那位和善的八路兵,讓我看看皇后的狀況。 當我透過小窗戶往裡頭一看,驚訝的發現皇后從床板跌落到水泥地上後就不曾再動過,連食物也都一直擺在遠遠的門口處,好幾天未曾用過的樣子。看起來皇后早已動彈不得,也未曾進食。 「這樣下去皇后會死掉的。至少請喂她吃點東西。」 我拜託著士兵,但他卻回答我說:「那麼臭的房間誰敢進去!」、「萬一進去了被傳染到她的病。」 我看他不答應,於是又拜託:「那我來打掃清洗一下,請讓我進去喂她吃飯吧!」 這回他便沒有任何回應了。 隔天我再過去一看,那位和善的八路兵已經戴上口罩在打掃了。皇后全身只剩下內衣一件,其它的衣服全都放入裝有熱水的水桶裡浸泡著。而房間內大小便滿地流散,奇臭無比。 等到被允許踏進裡面之後,我端著食物跟著士兵走了進去。皇后看著我卻叫著侍女的名字。 「把洗澡用的小盆子拿來,洗澡水準備好了沒?」 我充當成她的侍女,回答她說:「我們回醇親王府吧!皇上在那兒等著呢!」 此時,皇后突然笑著說:「快把衣服給我拿來!大家也快點準備吧!」 我勸她吃口飯,她也聽不進去,直嚷著說:「快點把衣服給我拿來!」 凝視著精神錯亂的皇后,讓我全身不寒而慄。二十四年前,年僅十七歲便嫁入紫禁城,當時那氣質高貴非凡的美貌,如今全都消失不知到哪兒去了。 我請求所長給她一些些鴉片,但是被拒絕了。 六月中旬,八路軍又突然決定要移往北滿地區。 我問八路兵他們要如何帶著皇后?他指著停在門口的漂亮馬車告訴我,就是搭那車子走。 但是,我們坐上貨物列車後卻不見皇后的蹤跡。一開始時,八路軍似乎是打算搭乘同一輛馬車,但又擔心途中皇后一命嗚呼,反而帶來麻煩,於是最後便決定將她送往滿鮮國境交界的圖們。於是婉容皇后就在那個城裡度過她孤獨寂寞的餘生。 我們所搭乘的列車在六日後抵達佳木斯車站。節節敗退的八路軍食糧短缺,只能在中途路過的車站下來去村中尋找食物,自己吃剩下的再施捨給俘虜們,這般窮乏至極的慘狀,加上飲用水不足,無法再忍耐下去的人,便在停靠的車站邊喝起泥水,最後全都感染上阿米巴痢疾,實在是很悲慘。 佳木斯是位於松花江與黑龍江匯流前方的一個小都市。從像是在擠沙丁魚的車上解脫後的我們,這次被收容的地點是衛戍監獄。 在這兒同樣要遭受偵訊。身體因為下痢而全身虛脫的我,面對各式各樣的詢問花招之後,總算澄清了自己並沒有協助關東軍的事實。 「但是,你過的是貴族奢侈的生活吧?」 對於這些不厭其煩的逼問,我心中正盤算著該如何回答時,對方卻提出了一個條件:「如果你能答應讓日本的皇室消失,我就立刻放你走。」 我一口拒絕,於是對方接著又提了另一個離譜的條件:「你願不願意做八路軍的護士?」 同一牢房裡的婦人們也一樣,一個個落入對方的圈套,被分派到日語口譯,司令官洗衣女傭等等的工作。 之前我在這裡監獄遇見了一位舊識,他是前滿洲國軍的張將校,過去也曾來過我家。事情是發生在某一天,張先生跟我招手,而且給了我一個意外的消息。 「最近也許會有好事發生……」 他告訴我,所長詢問他「那個女的是不是過慣了宮廷裡奢侈的生活?」經過將校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後,所長又說:「那還真是冒昧了,我以為她過慣了宮廷奢華的日子,想要拿她殺雞儆猴的。」 經歷過風雲變色的洗練,我並不輕易把這些話當真。不久之後所長把我叫了過去。 「你已經洗清罪嫌了。辛苦了,我們要釋放你。」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儘管很高興,但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而且麻煩的是,我在佳木斯並沒有任何的朋友。最後只好拜託所長雇用一輛馬車,並請三位八路兵護送我和嫮生及學生們到哈爾濱。 七月的晴空,萬里無雲。放眼看去是一望無際的田野,而且跟我們同乘一輛馬車的是護衛兵,而非手拿著刀槍的監視兵。 釋放……,這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如今卻仍有點難以置信。我們真的是被釋放了嗎?該不會下一個目的地又是監獄?直到抵達哈爾濱之前,我心中都還是充滿了疑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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