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林伯渠傳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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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軍攻陷醴陵後,譚浩明退回廣西,吳佩孚進佔耒陽,段祺瑞任命張敬堯為湖南督軍,入駐長沙。吳佩孚以自己功高賞小,督軍位置落給別人,憤憤不平,因而通電主和。護法軍也勢疲力竭,難以反攻,六月以後雙方達成協議,劃界停戰。 林伯渠于同年五月十五日由耒陽到達廣州,向孫中山軍政府彙報湘南戰況和籌商護法軍今後發展辦法。這時,廣州一部分國會議員和海軍為桂系威迫利誘,正在進行改組軍政府的活動。在林伯渠到達廣州的前三天,廣東督軍莫榮新還逮捕了軍政府陸軍部長張開儒,殺害了陸軍次長崔文藻。孫中山被迫向非常國會辭職,通電指出:「顧吾國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爭雄,南與北為一丘之貉」,並於五月二十一日離開廣州,經日本到上海。對於桂系軍閥的反動陰謀和吳景濂等一部分國會議員的無恥行徑,林伯渠感到十分憤懣,但在廣州逆流洶湧的形勢下,只好極力隱忍,等待時機,徐圖打開新的局面。恰巧這時王恒也到了廣州,故友重逢,格外歡喜。林伯渠從東亞酒店遷出,和王恒一起住在名利棧。恰逢旅日留學生中華救國團為反對段祺瑞政府與日本簽訂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定,派代表張有相、李大年來到廣州,發動各校學生組織聯合會,進行反日救國宣傳。林伯渠完全贊同救國團關於中等以上學校成立永久性的救亡組織的主張,認為學生除了用功讀書之外,還應積極投身愛國運動,去喚醒民眾,以救危亡。但王恒卻認為學生本份是讀書,讀好書就是救國,臨時做做愛國宣傳就可以了,不必設立什麼常設機關,免得影響學業。兩人爭論得很熱烈,可就是誰也說不服誰。兩年後王恒寫文章還提起這件事,說:「後來經過年余,吾友伯渠的意見還是與我相反」。① -------- ①王恒:《學生救國運動為什麼失敗呢?》,《革新評論》1卷3號,1920年6月1日。 在廣州,林伯渠還見到了留日時代的老朋友,一九一六年在日本一起參加反袁組織神州學會的容伯挺。他正在主辦一家對南方頗有影響的大型日報《廣東中華新報》,記者和編輯大都是留日歸國學生,其中有楊匏安等人。他們努力於開展新文化運動,報道了不少俄國十月革命的消息和日本社會主義運動的情況。林伯渠為這次南行結識了一批熱心救國和新文化運動的朋友感到由衷的高興。他在廣州逗留了一段時間後,便回到湘南,協助程潛、林修梅處理政務,整軍經武,以圖護法軍東山再起。 這時譚延闓正在運動回湖南。譚延闓自年前卸任湘督後,一直蟄居上海,傅良佐被逐後,北京政府曾派他重任湖南督軍,他見譚浩明率軍入駐長沙,為討好桂系起見,卻表示不願就職。後來見譚浩明退回廣西,便急忙向日本商人弄到三十萬元作回湘活動經費,並親自前往廣西找陸榮廷,表示願回湖南收拾局面。陸榮廷擔心吳佩孚的軍隊打進粵、桂兩省來,也落得做個順水人情,同意讓譚延闓回任湖南督軍兼省長,以緩和南北對峙的緊張局面。一九一八年七月,譚延闓來到永州,很快就與吳佩孚搭上關係,彼此信使不斷往還。 同年十月初,直系江蘇督軍李純,在英、美帝國主義的策動下,派出他的謀士白堅武從南京來到湘南活動。他先到衡陽會見吳佩孚,傳達直系頭子和英美等國外交使團關於實現南北和議的意向。十月底,白堅武又來到永州(零陵)會見譚延闓。由於白堅武是李大釗在天津北洋法政專門學校求學時的好友,又是孫中山視為主要敵人直系的密使,因此,林伯渠連續兩次訪問白堅武,以便瞭解他此行的意圖。白堅武到永州的第四天,譚延闓和林伯渠邀他同遊城西的朝陽洞。這是唐代文學大師柳宗元貶謫永州時常來遊覽的勝境,洞分上下兩洞,泉聲潺潺,十分清幽。柳宗元在《永州八記》中,對這裡的景色曾有過生動的描述。白堅武邊欣賞風景,邊念起他的《衡永道中口占》詩來。詩雲: 徑石崎嶇逶迤峰,萬山千曲穴中通。 北南人地天為限,豎子窮兵氣尚雄。① -------- ①《白堅武日記》原稿。 詩中譏諷湘南起義將領是窮兵黷武的「豎子」,自詡他使吳佩孚與譚延闓「萬山千曲穴中通」的勾結。林伯渠見譚延闓和白堅武正談得十分投機,再同他講護法大道理也是徒然,便作一詩諷諭他們。詩雲: 洞泉泠泠似清磬,危倚石欄恰可聽。 一滴終須歸大海,幾人到此悟平生。① -------- ①《林伯渠同志詩選》》第12頁。 意思是說,不要以穿穴千曲,一滴泠泠,自鳴得意;水總是要歸大海的,這是大自然的規律;只有革命護法,才是光明正道。可是,官迷心竅的譚延闓和以縱橫家自視的白堅武,哪裡會省悟這首富于人生哲理的詩呢?幾日後,白堅武接受了譚延闓四百元光洋的贈禮,躇躊滿志地回南京覆命去了。 湘南停戰後,護法軍困處一隅,幾萬軍隊麇集在一小塊貧瘠的地區,不獨糧食艱難,連食鹽也供應不上。一部分桂軍、粵軍留在那裡,全靠當地籌餉供給。除了少數部隊軍紀較嚴外,許多部隊經常發生苛索百姓,甚或公然搶劫的事,弄得當地居民疑懼日增。林伯渠目睹湘南人民曾以滿腔熱誠歡迎護法聯軍,渴望從此跳出苦海,何曾料到終於又重新陷入「匪過如梳,兵過如篦」的慘境。他和堂兄林修梅為此萬分難過,不禁越來越懷疑依靠這樣的軍隊,革命能否達到救國救民的目的。中國訓練新軍幾十年,卻練成這個樣子,是不是練軍的根本方向存在什麼重大問題?他們聽說俄國十月革命成功,工農兵坐了天下,感到十分驚奇,十分羡慕,卻又不知這個新國家究竟是什麼樣子,很想有朝一日能夠親自去看看。 這年十二月,南北議和的聲浪,愈傳愈高。林伯渠來到廣州,訪問了在廣州的國會議員、老鄉李執中和報界朋友容伯挺等人,調查了西南各方面對南北議和的看法,然後到香港和中華革命黨的機關聯繫,在香港寓所跑馬地霎東街A1三樓寫信給寓居上海的孫中山,彙報譚延闓在永州與吳佩孚勾結的情形以及廣州桂、滇等各派系對議和的態度。孫中山於十二月二十三日給他覆信,指出:「彼輩果不復稍存顧慮,竟借和議以遂其分贓割據之陰私者,此與國家何與?與人民又何與?而護法之旨又安在?吾黨惟有竭力誅之,以求永奠此民國耳」①。 -------- ①中山大學孫中山紀念館藏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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