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林伯渠傳 | 上頁 下頁
一四


  粵桂軍出師援湘後,湘南戰局陷於膠著狀態。這時直系軍閥代總統馮國璋和江蘇督軍李純等,在英美帝國主義的策動下,因主張和平解決南方戰事,而與受日本帝國主義扶掖的皖系軍閥國務總理段祺瑞矛盾日深。在湘南前線作戰的北軍王汝賢、范國璋本屬直系,見戰局失利,不願為傅良佐火中取栗,將所率部隊從前線撤至株洲,企圖借居間調停與南軍和好,取傅良佐湘督而代之。因此,王、范於十一月十四日通電停戰,聲稱「自零陵發生事變,力主和平解決,……此次湘南自主,以護法為名,否認內閣。但現內閣雖非依法成立,實為事實上臨時不得已之辦法。即有不合,亦未始無磋商之餘地。……自應雙方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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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省志》第1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1版,第365頁。

  通電發出後,嚇得傅良佐汗流浹背,連夜與省長周肇祥等新任官員,由長沙逃往岳陽,而由王汝賢代行督軍職務。當北軍後撤時,起義軍乘勢進攻,北軍潰不成軍,不過幾天,王汝賢、范國璋只好繼傅良佐之後,亦逃往岳陽。國務總理段祺瑞也因此而再次被迫下臺。

  十一月二十日,程潛率起義軍進入長沙。湖南省議會、商會、教育會等召開各界代表會議,推舉譚浩明為湖南省督軍,程潛為省長,林伯渠為省署財政廳長,易象為政務廳長。時譚浩明仍逗留衡陽,不願就職。不到一月,程潛即被桂系及譚延闓派排擠,辭去省長職務,專任湖南護法軍總司令,出駐湘陰新市。十二月中旬,譚浩明來到長沙,以聯軍總司令名義兼攝軍、民兩政,決定不再設督軍、省長,改行三廳制(軍務、民政、財政),以桂系參謀長陳繼祖為軍務廳長,前國民黨湖南支部長、親桂系的劉岳峙為民政廳長,林伯渠仍任財政廳長。林伯渠在譚延闓督湘時,曾籌畫全省財務,湘南起義之初,又協助湘南政務處長林支宇籌措軍費,由商會發行一元、五元、十元貨幣,暫不兌換,軍民一律通行,不得低折;通令部隊保護商賈正常貿易,不准隨意扣留非關軍事物資。這些措施,得到商民的擁護,保障了市場的穩定和戰爭的供給。譚浩明原先想委任林支宇為財政廳長,借此分化湖南革命勢力,因林支宇堅不接受,才留任林伯渠為財政廳長,林伯渠為顧全西南護法大局,終於勉為其難。

  這時,湖南形勢複雜,財政十分支絀。除岳陽以北的湘鄂邊境,仍為數萬北軍佔據外,南軍又有湘南護法軍、桂軍、粵軍以及湘西等地各種雜牌軍之分,總數不下五萬餘人。雖號稱聯軍,實則各自為政,除林修梅旅等少數護法部隊紀律較好外,其餘大部均自行就地收捐截稅,強提銀行、厘局存款,甚或勒索商民,打家劫舍。北軍所過的戰區,更是姦淫燒殺,十室九空,屍橫道路,臭氣熏騰,有些村鎮不見人煙。在這種戰爭環境下,籌辦財政,自然十分艱難。林伯渠在初任財政廳長時,曾寫過一份呈文給省長程潛,充分反映了當時的困難情況。文中說:

  緣軍興以來,人心惶恐,厘金則稅源枯澀,田賦及各項雜稅,商民亦觀望不前;且各路軍餉,往往隨地取求,其間假借名義,勒索款項者,遂所不免,甚至地方痞徒,乘機肆搶,正供所入,損失彌多。近如益陽、安化、甯鄉、石門、桃源等縣知事公署,及益陽三汊磯、靖港、靳江河、塱、南華、澧、安各厘金徵收局,並湖南銀行之常德、益陽、安化等處分行支店,或被勒提,或遭劫掠,損失公款,警報紛來,其中由軍隊逕赴縣局提用者有之,由縣局已解銀行支店或起解在途被兵提去者亦有之。似此情形,各縣局即能多所徵收,亦無補公家之毫末。如分行支店受此打擊,多至不能營業,金融停滯,更覺險象環生。況查各縣局相距銀行支店較遠之處,征存賦稅,因道途不靖,未能起解者,尚複不少。加以各水警署向泊各厘局護卡巡船,近亦因故,紛離汛局,款尤旦夕可危。坐此各種原因,以至總行實收之款,日益寥寥,應付奇難,幾等無源之水

  林伯渠同情勞動人民,關心百姓疾苦,生活樸素,廉潔奉公。他的女兒後來回憶說:「聽母親提到父親當財政廳長,就是給她買過一匹省青布,此外什麼也沒有。」送禮物來的客人准會倒黴,總是受到她父親訓斥一通,然後要聽差抱著禮物隨客人一起送回去。

  在桂系譚浩明的干預下,財政廳長更不好做。當時報紙曾有這樣的記載:「林君目睹湘省財政如滄海橫流,沛然莫能禦,光洋每元竟漲至五千左右,漢匯漢銀一千兩需湘紙一萬一千兩,現貨來源斷絕,貨幣愈發愈多,以至百貨騰貴,農泣于野,商呼於市,補救乏術,坐視不忍,誠難乎其財政廳長矣,故亦提出辭職書,聯帥亦予慰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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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大公報》,1917年12月7日第7版。
  上海《民國日報》,1918年1月16日第6版。

  一九一七年底,湖南戰場南北兩軍雖然暫時停止了戰鬥,但卻沒有達成協議。一九一八年初,皖系軍閥張敬堯通電主戰;軍政府孫中山和湘軍將領也力主進兵,把北軍逐出湖南省境。一月二十七日,湖南護法軍攻克岳陽名城。北軍在撤退時,縱火燒城,死傷居民二、三千人,大部分店鋪民房化為灰燼。

  這期間,段祺瑞已向日本借得巨額款項,直系也不甘心于他們的部下王汝賢、范國璋在湘被逐,直皖兩系再度合夥,段祺瑞複任國務總理,部署四路兵馬,大舉進攻湖南。一路由曹錕率領吳佩孚的第三師等居中統籌;一路由張敬堯所部第七師進攻岳陽;一路由張懷芝率領雜牌軍從江西側攻湘東;一路由吳光新率領盧金山師和馮玉祥旅由沙市進襲湘西。四路北軍號稱四十余萬人,而湘、桂、粵聯軍合計不過五萬餘人,眾寡懸殊,勢難抵敵。三月間,岳陽、長沙相繼為北軍佔領。程潛、林修梅等退守衡陽,力圖固守衡州,擋住北軍精銳吳佩孚部隊的進攻,而以趙恒惕、劉建藩部從右翼襲擊北軍的薄弱環節張懷芝部。

  三月二十五日清晨,林伯渠隨同聯軍總司令譚浩明、軍務、民政廳長等乘船撤離長沙,經湘潭抵衡陽。在衡陽,他和民政處長林支宇、衡陽道尹陳煥南、前政務廳長易象,國會議員王恒等一道為部隊籌措糧餉,策劃守城工作。王恒是江西人,久羨衡州名勝和南嶽山水,幾次邀約林伯渠同游,終因軍務倥傯,未能成行。四月二十一日,吳佩孚兵臨衡陽城下,林伯渠等又撤往耒陽、郴州。

  正當衡陽失守的時候,劉建藩部在攸縣向張懷芝部發動攻勢,連克攸縣、醴陵、株州,前鋒直薄易家灣,離長沙僅數十裡。北軍望風披靡,長沙旦夕可下。五月一日,劉建藩夜雨搶渡白石港,不幸落水身亡。起義軍遽然失去大將,一時軍心混亂,遂轉勝為敗。北軍複陷株州、醴陵。醴陵經北軍輪番燒掠,瘡痍遍地,血肉成丘,湖南善後協會一九一九年編纂的《湘災紀略》稱:全縣戰事結束後「僅遺二十八人」,雖或言過其實,但也可見兵災之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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