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林伯渠傳 | 上頁 下頁


  父親懷著期望兒子「雛鳳清於老鳳聲」的心情,除了督導伯渠繼續鍛煉體魄、注意身心修養和幫助料理家務外,開始考慮兒子的讀書計劃。他著手編輯一套課本,共計四種,每種都冠以「勵志」二字,以便明確編書的宗旨和選材的主要內容。這四種書是《勵志文選》、《勵志詩選》、《勵志詞選》和《勵志曲選》,除「文選」以外,其他各種分量都不算多,但文、詩、詞、曲都是擷取自古至今的精華而成。從一八九四年春天開始,父親即逐漸教伯渠課讀。這套課本,後來由於遠近各私塾間輾轉傳抄,流行日廣,直至辛亥革命前後,當地仍有一些私塾把它列入蒙學課本。不管編者是否有意,實際上它在當時當地,在廢科舉、興學堂方面,卻起了一定的驅舊迎新的作用。

  一八九五年,九歲的伯渠正式進入父親剛剛創辦的私塾就讀。主課是「四書」,先讀《孟子》,而後《大學》、《論語》和《中庸》。《孟子》語言通俗,行文流暢,內容也能開闊心胸。在那皇帝至高無上的年代,伯渠讀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類的語句,感到非常新鮮。讀《中庸》時,學到書中說的為學五個步驟,即「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感到很受啟發。

  父親秉承祖父及老師彭菊泉的教誨,素來認為為學最忌空疏而不務實,只顧獨善其身而不求兼濟天下。他認為要經世致用,不僅在於禮樂刑政,尤要充盈府庫。他最服膺管子的「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的道理。相信賈誼的壯語:「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也悅服劉晏的深謀遠慮:「理財當以愛民為先」,而愛民「當使之耕耘織纖」,「而不在賜焉」。因此,曾擬出一個書目,叫伯渠細讀《史記》的《管晏傳》、《商君傳》,《漢書·賈誼傳》,《唐書》的《劉晏傳》、《楊炎傳》,《宋史·王安石傳》和《明史·張居正傳》等篇,這些傳主都是力主並堅持改革的人物。正處在記憶力旺盛時期的林伯渠,通讀了這些傳記,知道稼穡艱難,為人作事必須務實,這對他後來重視理財和善於理財,是有影響的。

  〖開始接受維新思想影響〗

  一八九六年三月,林伯渠與堂兄林修梅一起,來到設在安福縣城的道水書院就讀。

  道水書院創建於一八〇四年,九十多年來書院在教育事業上並無重大進展,它培養出來的人,大都是鑽營仕途者,或年輕的老朽。但近年來開始有點變化。當時,中國的民族資本主義,隨著自然經濟的解體而初步發展起來。一八九五年陳寶箴出任湖南巡撫,創辦湖南礦務總局,開採鉛、鋅、銻、錫、黃金等礦產。同時,對教育制度也作了一些變革。湖南學政江標,講求經世致用之學,對於八股文甚為鄙薄,歲考取士,凡文體奇特、不囿於八股格式的多被取錄,從而使全省文風大變。這股清風也吹到了道水書院。一八九六年初,林伯渠的父親應聘為該書院山長,他把兒子和侄兒帶來書院學習。到職後不及一月,他突然接到通知,去北京國子監進修。他的兒子和侄兒仍留在書院學習。這時,道水書院設有四部(經、史、子、集)精選、四部專讀、萬國坤輿(地理)、萬國史記、算學、格知初步等課程,還訂有《申報》和《萬國公報》,供師生們自由閱覽,瞭解和研究國內外大勢。

  林伯渠從山村的私塾,來到這個縣城的新書院,感到非常新鮮,抱有很大希望。可是書院改革伊始,困難重重,書院開的新課,是由幾個中年教師經過較長時間的準備後才勉強講授的,當他們把這剛剛學來的知識講完後,便再也無法繼續講授下去了,新課大都變成了「空課」。林伯渠無可奈何,只好以主要精力研讀古籍。

  林伯渠在書院教諭的指導下,學習了王陽明的著作。他首先感興趣的是王陽明的《大學問》,因為在私塾時讀過《大學》等書,現在他從《大學問》中,得到了關於「格物」、「致知」等概念的新的解釋,感到既在複習,又在新學。少年時代的林伯渠自然無力對王陽明的哲學思想體系作出科學的判別,但他從王陽明的《大學問》、《傳習錄》中,卻學到了一些有益的東西。他感到王陽明注重人心的作用,可以使人們在做人作事中看到自己的力量,不依賴命運和神鬼,少依賴環境和條件;在自我修養中要嚴以律己,注重慎獨,做到言行一致。這些,對他後來加強自我修養和啟發教育他人,都起過積極作用。一九一三年流亡日本時,他就曾多次引用王陽明的言論以自責、自勵。

  林伯渠的少年時代,正處於中國社會在半殖民地半封建軌道上繼續滑行的歲月,他在湘西的山鄉目睹貧苦農民衣衫襤褸、日食維艱,甚至流離失所、賣兒鬻女的種種淒涼景象,同時也聞知太平軍攻克常德、澧州等地的英雄事蹟,以及當地農民起義失敗慘遭殺戮的情景。例如他就曾聽人們講述過,一八九〇年九月,澧州哥老會首領廖星階等,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率領會黨二百餘人攜刀帶棍,擁進作惡多端的團總、監生杜彩珍家,將他殺死。幾天以後,又率眾進襲澧州城,被反動武裝擊敗,廖星階避走不及,為巡緝營拿獲。次年,他與會首徐樹堂被押解省城殺害。被捕的陳啟元、魯詳美、石盛旦等頭目,亦先後被就地處死。其他會黨分子有的被押往邊疆充軍,有的在本籍監鎖。林伯渠來到道水書院時,正值中日甲午戰爭之後,中國戰敗,割地賠款,喪權辱國。凡此種種,給他幼小的心靈,蒙上了一層濃厚的陰雲。

  林伯渠開始傷時憂國,同情勞動人民,除了社會時勢對他的潛移默化外,與其父對他的影響也是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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