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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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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劉伯承身邊的工作人員,都知道他愛書如命。一看到有價值的軍事著作,就主動給他買回來。一次秘書在外文書攤上看到一本介紹蘇沃洛夫生平的小冊子,馬上買回來交給了他。他拿到手高興極了,連連稱讚秘書有眼光,說這本書買得好。他一口氣就把這本小冊子讀完了。是時,正值蘇沃洛夫逝世152周年。為了紀念這位偉大的俄國軍隊的統帥,他把蘇沃洛夫關於士兵修養、品格、學習、訓練、紀律等十項著名軍事法則譯成中文,用毛筆端端正正謄抄一遍,刊載在《軍學生活》報上。 對於教學,他更是獻出了自己的全部熱情和智慧。本來作為德高望重的國家和軍隊的高級領導人,又是軍事學院的一把手,而且年大體殘,工作上只須原則指導就可以了,但他始終活躍在教學第一線。1952年5月,他親自給高、上級速成系學員講授「集團軍進攻戰役」。這一課,是系統研究集團軍進攻戰役的組織、準備與實施問題,亦即戰役法理論問題。這是兵團以上高級指揮員和高級領率機關參謀人員的必修課,也是軍事學院教學中的「重頭戲」。起初,學院訓練部委託蘇聯顧問草擬了一個講課提綱。他看後感到沒有反映出戰役法理論的實質,尤其沒有體現出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役法理論研究的特點。便決定自己動手編寫提綱。是時,南京己是暑氣逼人的夏初了。 他夜以繼日、汗流浹背地伏案工作,鑽研毛澤東的軍事論著,查閱蘇聯紅軍戰役法資料,結合中國革命戰爭實踐和未來戰爭的發展趨勢,進行綜合分析,從中闡發自己的觀點。經過18個日日夜夜的緊張工作,他編寫出3.7萬多字的講課提綱,然後徵求各教授會的意見,反復修改。第一遍用墨筆改,第二遍蘸藍墨水改,第三遍用紅墨水定稿。講稿上面紅字夾藍字,藍字套黑字,紅、藍、黑相間,密密麻麻一大片,字字句句都凝結著他的心血和汗水。 講課那一天,大禮堂坐得滿滿當當。聽課的除了高、上級速成系的學員和全體教員之外,還有中央軍委高幹集訓班的28名高級幹部,以及華東軍區和南京地區軍隊院校的領導幹部。他們將敬聆這位大軍事家的講授。 劉伯承從集團軍在現代進攻戰役中的地位、作用講起,講到集團軍在現代進攻戰役中的戰鬥編成、戰役規模、戰役準備,所採用的各種機動樣式、戰役佈勢及梯次配備的縱深,戰役實施進程中的炮火保障、坦克兵裝甲兵的運用、快速兵團進入突破口的原則和在戰役縱深內的動作,以及集團軍在現代進攻戰役中的工程保障、通信保障、後勤保障和防空保障等一系列問題。 他整整講了6個小時,條分縷析、深入淺出,舉出了一個個生動的戰例,描繪了一幅幅規模宏大的戰爭圖畫,從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深刻闡述了集團軍現代進攻戰役的理論概則和許多學術問題。 這一課在軍事學院產生了很大影響,在軍事理論界也引起了震動。它標誌著人民解放軍戰役法理論研究已經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學員們普遍反映,聽了老院長的課,增長了見識,開闊了眼界;教員們都衷心佩服老院長理論水平高,學術造詣深,表達能力強。一個教員向劉伯承請教講課的訣竅。 劉伯承笑了笑,風趣他說:「我這是幾番心血一堂課,18天準備6小時講完。 如果說有什麼訣竅的話,那就是四個字:『晝夜不息』」。 劉伯承在軍事學院有很高的威望。學員們稱呼他是「功高德劭的老院長」,教員們讚譽他是」最高學府的學術權威」。但是,劉伯承自己從來不這樣看,他經常對學員們說:「我是個老兵,海、空軍我不懂,許多軍事理論我不行。我號召你們學習,我也要帶頭學習。」 一天,他接到中共中央宣傳部寄給他的一封信。信中寫著:劉伯承同志:茲寄上蘇聯大百科全書『劉伯承』小傳稿一件,請你詳細補充和修正其中所敘事實……他打開稿件,看到開頭幾行字是這樣寫的:「劉伯承(生於1892年),四川開縣人,革命軍事家。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委員。 他微微沉思了一下,然後拿起毛筆,把「革命軍事家」5個字中的最後兩個字勾掉,添上了一個「人」字。 秘書站在旁邊,一邊看他改一邊讀:「革命軍事家——革命軍人」。覺得這樣寫不合適,忍不住表示意見,說:「你這樣改不行,人民解放軍每個成員都是革命軍人。人家這是寫你!」 他抬起頭來,看著秘書,很嚴肅地說:「我又怎麼樣?我也是革命軍人嘛!我們都是在毛主席領導下打勝仗的。革命軍隊是個『大家』,不要說自己是軍事家嘛!」接著,他又對稿件做了幾處事實上的更正,讓秘書謄寫清楚,寄給了中央宣傳部。 這一年的「八一」建軍節前夕,劉伯承從北京開會回來,在大禮堂前散步。這時,學院俱樂部的幾個幹事正在佈置會場,張貼標語。其中有一條標語上寫著「攻書求實用,應如攻堅求戰果」。這是劉伯承在5月5日學習節為《軍學生活》報出版兩周年的題詞。他馬上對這幾個人說:「快把這條標語撤下來。我的話怎麼能夠寫到標語上去呢?不行,不行,快把它換掉!」 這位中外著名的軍事家,始終把自己看成是人民解放軍的普通一兵,時刻把自己置身於革命軍人的行列之中。 §第二節 大連休假 自1952年以來,由於過度勞累,劉伯承常感身體不適。他右眼早已致殘,看書寫字全靠視力微弱的左眼。時間一長,就頭昏腦脹,夜不能寐。再加上戰爭年代的其他舊創也不時發作,使得他的健康每況愈下。 高、上級速成系第一期畢業後,衛生部門幾次勸劉伯承外出療養一段時間,但是他一拖再拖。1953年春,為了迎接全軍正規訓練的熱潮,他又領導軍事學院開展了一次規模很大的提高與普及軍事科學思想的教育運動,主持召開了教、學員代表會與座談會,研究改進教授法與學習法,並組織審查修改了66種教材。就這樣,一直到這一年夏天,學員們開始放暑假的時候,他才決定去大連休假。 8月的一個早晨,劉伯承來到下關輪渡碼頭,與送行的人員一一握手告別。這時,人們突然發現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是翻譯室主任,另一個是學術編輯部的編輯。 「院長休假,帶他倆去幹什麼呢!」大家都有些疑惑不解。 劉伯承看到大家的這種神情,開口笑了,風趣地說:「他倆是跟我要帳的。等到了大連,我還他們的帳。」 原來,劉伯承很早就想抽出一段空暇時間,把軍訓部交給他審定的《蘇聯紅軍野戰條令》校譯一遍。這本條令,總結了蘇聯衛國戰爭的經驗,闡述了諸軍兵種合成作戰的概則,在當時有一定的參考與借鑒作用。於是,他決定利用這次假期,帶這兩個助手共同完成這項任務。 劉伯承等人乘渡船到達浦口車站,坐上了北去的列車。在車廂裡,劉伯承向協助他工作的兩個助手交待說:「這本條令我搞過好幾遍了,但總是不大放心,因為它是全院最基本的教材。這次,我們把它從頭到尾認真校譯一遍,要從翻譯角度上,從軍事學術、軍事術語和文字表達上,一字一句仔細推敲,做到內容準確、文字清通。這樣,才能使學的人容易接受下來,教的人也可避免以訛傳訛,貽患於後。我們爭取一個月左右搞好,再向中央軍委寫個報告,請示正式頒佈使用。」 車到大連,劉伯承住進老虎灘療養院。說是療養,其實只是換了個工作場所。每天清晨,他到海灘上散一會步,吃過早飯就投人工作。他把俄文版的條令反復閱讀,然後與譯稿對照比較,檢查澤得準確與否。發現有矛盾、有出入的地方,就和兩個助手一起研究,共同磋商,看看如何表達才準確恰當。 劉伯承作風民主,學術上更是善於取長補短。他積極鼓勵兩個助手開動腦筋、獨立思考,敢於爭論問題,而不要有任何顧慮。他們說對了,他會豁達地哈哈大笑,說:」你們說得對,我鑽牛角尖,鑽進去出不來,被你們一句話點破了。」他們說錯了,他也從不責怪,總是笑著說:「恐怕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再想想看。」遇到疑難之處,他和他們反復推敲。有時他還講些歷史典故和戰例,啟發他們思索,尋求一致滿意的正確答案。如果各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准,他就把問題「掛起來」,讓他們各自準備材料,找出根據,次日再討論。有時夜深了,他還披衣起來,到兩個助手的房間,和他們繼續探討白天爭而未決的問題。 劉伯承治學態度嚴謹,鑽研問題細緻入微。他對每一個軍事術語的譯法,都反復思索,仔細推敲。既考慮到它的準確性,又注意做到深入淺出,通俗易懂。他常說:「什麼文章也沒有軍事文章更具有美學價值。因為每個字都關係到戰場上的勝負,關係到軍官和士兵的生死存亡。所以不能輕易下筆,筆重千鈞啊!」他很讚賞近代翻譯家嚴複提出的理論,一篇好的翻譯文章應該做到三個字:「信、達、雅」。但是,對這三個字,他融進了自己的解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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