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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死亡老鼠」的死亡(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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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嬉笑聲停止了。傅索安聽見馬他耳說了兩句話,接著「啪」的一聲響,電視機也關掉了。片刻,樓上沒有聲音了。傅索安對著儀器發了陣愣,猛然省悟:馬他耳一家去吃晚飯了! 傅索安把竊聽設備拆開,重新裝進皮箱拉手,恢復了原樣,然後去了餐廳。馬他耳一家果然在那裡,已經點了幾碟冷菜在喝開胃酒了。傅索安在他們右面的一個空座前落了坐,向侍者要了一瓶啤酒、幾個菜。在等上菜的時候,傅索安悄悄打量她的「工作對象」:馬他耳看上去有二十七八歲樣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眉宇間透著軍人特有的勇猛,而眼神中卻又顯出一種沉穩和機智。傅索安心裡暗歎:此人一看便知是個難對付的角色,難怪克格勃要栽在他手裡了。不過她又弄不懂,怎麼那兩位同行會上他的當?若撞在她手裡,對這人絕對不抱任何幻想,一見面就拗斷了,鬼才再和他談那筆交易! 馬他耳的妻子大約二十四五歲,是一個漂亮而氣質嫺靜的阿拉伯女人,一看便知是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善良女性。那個有著一副銀鈴嗓子的小馬他耳,真是一個天生尤物,他有著父親的健壯。 英俊和母親的漂亮、嫺靜,此刻正跪在父母中間的一張椅子上,一邊喝著飲料,一邊啃著一隻煮得顏色鮮紅的大蝦,也許是覺得味道十分鮮美,不時張著小嘴嘟噥著什麼,稚氣十足的小臉笑得像一朵綻開的鮮花。傅索安看著小馬他耳,心裡突然湧起了一種莫名的衝動,她真想走過去抱住他,狠狠地親吻他的小臉。 這時,侍者送來了傅索安所點的酒菜。傅索安慢慢地吃喝著,啤酒對於她來說,等於是一杯杯白開水,淡而無味。但是,她不能要烈酒,甚至葡萄酒也不行。否則,在旁人眼裡,她就會顯得與眾不同,這是特工的大忌。她也不能老是盯著馬他耳一家看,只得把臉轉往另一個方面,用那種在其他人看來顯得很專注的眼光「欣賞」餐廳一側兒角落裡吊著的一台大屏幕電視機,那裡面有一個穿著很露的豐滿女歌星正在聲嘶力竭地唱著粵語歌。 半小時後,當傅索安喝下半瓶啤酒的時候,女歌星總算閉了口,汗流滿面地下去了。接著登臺的是一個歐洲魔術師,節目主持人介紹說此人是波蘭藝術家,但傅索安看著卻覺得似曾相識,想了想好像在莫斯科克格勃對外諜報局的大院裡碰到過他。正盯著他辨認時,似乎感到馬他耳那桌起了變化,轉動眼睛一膘,果不其然:小馬他耳大概已經吃飽了,對滿桌菜肴不再有什麼興趣,已經下了椅子,一雙向滾滾的小手捧著盛了飲料的杯子,正朝她這邊走來。傅索安還沒想好是不是該親吻他時,小傢伙已經來到她面前,小嘴巴一噘一張的,竟吐出了英語:「China(中國)!」 傅索安一怔,馬上作出反應,用英語說:「不!我不是中國人,我是日本人!」 小馬他耳似乎有些失望,但他仍舊舉起了杯子和傅索安碰杯,然後說了兩聲「謝謝」,走回他的位置去了。傅索安望著小馬他耳,心裡發著無聲的感歎:這小傢伙真可愛!這時,小馬他耳把他那椅子拖到了一邊,爬了上去,站在上面,大大的眼睛靈活地轉動著掃視整個餐廳中正在用餐的客人,然後笑嘻嘻地張嘴唱起了阿拉伯的兒歌。他的歌聲果然不同凡響,喧嘩的客人們突然都靜了下來,欣賞他的即興演唱。 一曲方罷,掌聲已經四起。小馬他耳唱起了第二首,馬上有人招呼侍者關掉了電視機,一些客人自己搬動菜碟酒杯什麼的,挪到近前的桌上來。傅索安定定地看著小馬他耳,又把目光在馬他耳夫婦那裡掃過,心中突然產生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如果今晚行動順利,馬他耳一家就都完蛋了!為了殺馬他耳,必須捎帶著殺死他的兒子,這似乎過於殘忍了!這個念頭就像一隻無形的手,之後一直控制著傅索安的思緒,以至使她坐立不安。傅索安擔心自己的頭套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遂馬上起身離座,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傅索安沖進衛生間,把自己脫了個一絲不掛,站在蓮蓬頭下面猛衝水,嘴裡極輕地嘟噥著中國話:「天哪!難道我必須殺死這樣一個孩子?無論怎麼說,他總是無辜的呀!」 這個澡洗了將近一個小時,但傅索安仍無法擺脫要殺死可愛的小馬他耳的不忍之意。她穿上內衣,披著浴巾走到床前,躺了下來,試著想考慮一個隻殺馬他耳而不傷害他的妻兒的辦法。根據克格勃的安排,傅索安這次暗殺馬他耳所用的武器是克格勃技術管理局的專家專為這次暗殺行動(從1969年10月克格勃就已開始策劃這種行動了)而設計製造的,名叫「死亡老鼠」。這種武器的外形真像一隻玩具老鼠,體積只有一隻體重為十克左右的真老鼠那樣大小,四足、腹部、頭部表面都有具有強烈附吸作用的吸盤,受電子遙控儀器指揮,能夠靈活地攀爬垂直的各種表面的牆壁之類。 它的體內裝著一種特製的藥物,當這種藥物和水接觸時,立刻會產生一種無色無味的毒氣,人只要吸到一丁點兒,便會斃命。死後屍體解剖檢驗時,法醫無法查出致死原因。克格勃制定暗殺馬他耳的方案是這樣的:晚上,當馬他耳進入夢鄉後,傅索安把「死亡老鼠」放進自己房間的抽水馬桶,然後通過一個肥皂盒大的操縱盒發出無線電波指令,指揮「死亡老鼠」,從水裡穿越排汙彎管,進入總排汙管。 這時,由於上面各個樓面的11號房間都未使用抽水馬桶,總排汙管內部是空的,「死亡老鼠」便會根據指令在管道內順著管壁往上爬,當它爬到上一層樓面的排汙彎管口時,由於管內壓力起了變化,便會自動停下來,並向操縱盒發回一個信號。這時,傅索安應當發出「拐彎」的訊號,指揮「死亡老鼠」進入馬他耳房間的抽水馬桶排汙管,一直爬進抽水馬桶。「死亡老鼠」在接觸抽水馬桶裡的水後,會自動發出另一個訊號。這時,傅索安再次發出指令,打開「死亡老鼠」背部密封著的一個小孔,水馬上泄入孔內,和裡面的藥丸發生化學反應,產生毒氣。 這段過程是經過精密測算的,當毒氣產生時,「死亡老鼠」正好爬出水面,又一個訊號發往操縱盒。操縱盒在接到這個訊號後,立刻自動發出指令,使「死亡老鼠」停止爬行,就停留在抽水馬桶的瓷壁上。15分鐘後,毒氣散盡,「死亡老鼠」則自動脫落,落進抽水馬桶,順著排汙總管掉落進化糞池,銷毀了證據。散發出來的毒氣,由於排水馬桶裡的水起到了封閉作用,不會往排汙管道中洩露,而只會往臥室蔓延,從而使熟睡中的馬他耳一家三口中毒死亡。 現在,傅索安不忍對小馬他耳下手,只想執行暗殺馬他耳的使命,她就必須考慮一個可行的辦法。但她考慮許久,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辦法,憑她一個人的能量,根本無法讓馬他耳的妻兒離開「拜敦飯店」,而她也不能向克格勃提出調開馬他耳妻兒的請示——即便可以提這樣的請求,她也無法找到連絡人,她此次赴港執行任務,克格勃沒給她任何「關係」。這樣,傅索安只有一個選擇:殺死馬他耳一家三口! 傅索安從床上爬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緊張的思維定格在一點上:我可以殺死那個黎巴嫩小男孩,但是,從此以後我定會永遠不得安寧,一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不,我不能作這個選擇,因為我不能惶惶不安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可是,不殺又怎麼辦呢? 不殺一家三口,等於不殺馬他耳,這在克格勃就是最嚴重的抗命,會被作為「叛徒」、「內奸」來論處,有喪命之虞。為了那個素不相識的異國小男孩,要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這犯得著嗎?這樣想著,傅索安又動搖了,眨了一會眼睛,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尋思只好下手了。它恢復了那種特工的冷酷心理,用唇音自言自語道:「可愛的男孩,對不起了,我不得不下手,這怨不得我,我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以後,每年的今天,我都會燒紙錢祭奠你的。」 傅索安看看手錶,已是晚上10點半了,她從皮箱拉手裡取出竊聽儀器,裝配後把微型耳機放進了耳朵,打開開關,馬上傳來811房間裡的動靜:電視機開著,揚聲器搖著音樂,音量放得最低,馬他耳夫婦在用平靜的語調說話,估計是在聊天。沒聽見小馬他耳的聲音,這小男孩多半已經睡著了。 傅索安把皮箱裡的衣服、化妝品之類都倒在床上,打開箱底的夾層,取出「死亡老鼠」和操縱盒。她把「死亡老鼠」放在牆腳下,打開操縱盒,發出指令,那沒有生命的小精靈馬上順著牆壁往上爬。 她又試了其他動作,一切都完好如初,便取下「死亡老鼠」,放在一邊。傅索安取了一瓶酒,倒了一杯,坐那裡一邊慢慢地呷著,一邊望著桌上的暗殺工具,心裡對克格勃的武器製造專家既驚歎又佩服。忽然,她頭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一下子站了起來,眼睛裡掠過一絲喜色:有主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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