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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特務學校的桃色事件(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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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索安駐步,回頭望著她。黃一煌把煙盒遞過去:「你的。」 傅索安接過煙盒,看了看,在手裡掂了掂:「這玩意兒功能雖多,我卻仍保護不了自己,算了,棄之不用,留給你作個紀念吧!」說著遞了回來。黃一煌接過,說了聲「謝謝」,轉身走了。 傅索安回到自己的寢室,只覺得身疲體軟,頭腦昏脹,胸口脹堵,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塊石頭。此時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身為一個女人的苦惱,更是感受到自己待在他鄉異國舉目無親的孤獨無援,甚至連聽她傾訴心裡話的人都找不到。她越想越覺得悲哀,禁不住雙手捂著臉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傅索安哭了好久才停了下來,她走進衛生間,把自己浸在浴缸裡泡了好久。後來躺到床上時,已是淩晨3點多鐘了,她還毫無倦意,拿了一本俄文小說翻了幾張,又扔下了;又取了一本畫冊,翻了翻也是索然無味,扔在一邊。最後她拿起了黃一煌寫給她的那些信——都是一封封完整無損,沒有開拆過的。一封封剪開,讀了起來。傅索安這才知道,黃一煌原來是個才子!他的每一封信,都是一篇抒情散文,抓住傅索安的外貌形象、內在氣質的某一點,洋洋灑灑生髮開去,字裡行間無不傾注著他的感情,如訴如泣,只看得傅索安如訴如泣! 傅索安看完三十多封情書,已是旭日東昇了。她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決定給黃一煌寫封信,她決定接受他的求愛。但是,傅索安畢竟是一個受過克格勃專家正規訓練的特工,頭腦遠比同齡女性冷靜,當她鋪開信紙準備落筆時,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倘若和黃一煌戀愛了,今後怎麼辦?克格勃選中黃一煌當特工,是準備利用他。「契他伊斯卡雅」這個名稱再也明白不過,是準備在學員畢業後派往中國搞諜報活動的。她來自中國,深知中國反間諜力量之強大,黃一煌定然有去無回。即便去一二趟僥倖逃過偵緝得以安然返回,克格勃也會再次派遣的,周而復始,准有一天會落網! 所以,總的說來是「大限已定」。她和一個「大限已定」的人戀愛,是「只有開花,沒有結果」。想到這裡,傅索安長歎了一口氣,扔下了鋼筆。 說也奇怪,這次事情發生後,黃一煌不再給傅索安寫情書。但他仍尾隨著傅索安喝酒,傅索安在餐廳喝,他也在餐廳喝。傅索安在酒吧喝,他也在酒吧喝。每次情況依舊,總是慢到幾分鐘,向傅教官行禮、招呼,然後在側後面選一位置坐下,一面喝酒一面默默地打量傅索安。有幾次博索安幾乎忍不住想招呼他過來坐在一起喝酒,聊聊,但她又想到「開花、結果」的後果,終於沒張口。 1972年9月中旬的一天,傅索安去高級班上課。踏進教室,學員們照例起立致禮,傅索安習慣地朝黃一煌的位置望去,卻沒見到那張熟悉的臉。她佯作不察,還過禮讓學員們坐下後,傅索安開始點名,點到黃一煌時,班長向她報告:黃一煌生病請假。 傅索安心頭一顫,下意識地問:「他生什麼病?」 「感冒發燒。」 「看過醫生沒有?」話剛出口,傅索安就意識到這是一句廢話,學員生病,醫生必須馬上到場診治,不分晝夜,這是「契他伊斯卡雅」特務學校的一項規定,也是整個克格勃系統所有特務學校的規定。據說這是克格勃創建伊始,赫魯曉夫關照第一任主席伊凡·亞歷山大洛維奇·謝洛夫的,因為這些學員是「國家寶貴的財富」。 班長回答:「看過了,醫生已經給他打了針,又給了藥片。」 下課後,傅索安帶了一束鮮花、一些水果去學員宿舍看望黃一煌。走進院子,她不無驚奇地看到臉色蒼白的黃一煌還在水龍頭前洗一大盆衣服!貝加爾湖畔的9月份,已是冷風瑟瑟,寒意頗足了,黃一煌的一雙手被冷水泡得通紅,蹲在那裡,寬寬的背脊似在微微顫抖。傅索安大叫一聲:「黃一煌你幹什麼?不要命啦?」 黃一煌回頭一看,站了起來:「傅教官!」 「你這是幹什麼?」 「洗衣服。」 「誰的衣服?」 「我的。」 「你一個人有這麼多衣服嗎?」傅索安指著盆裡的好幾件迷彩服,那是學員上格鬥課時穿的。 黃一煌臉色微紅,低頭不語。傅索安上前,伸手摸摸黃一煌以額頭:「這麼燙!體溫多少?」 「39.3度。」 「了不起!說吧,為什麼洗衣服?」 黃一煌見捱不過去,這才吞吞吐吐道出了原委。原來,他為了追求傅索安,從滴酒不沾學會了喝酒,傅索安每天去餐廳或者酒吧喝酒,他也必去。但是,以他一個學員的津貼怎能和傅索安的教官薪水攀比,很快就捉襟見肘了。黃一煌為了籌錢,就和幾個學習成績較低的學員達成協議:由他給他們代抄講義、代洗衣服,使他們騰出時間專攻薄弱環節,以便能使考試成績達標,免得被學校趕出去(被契他伊斯卡雅特務學校開除的學員,只要是中國知青或其他身份的叛逃者,一律送勞改營服沒有期限的苦役),而他們則每月付給他一定數量的錢作為酬金。 傅索安聽罷,心中百感交集,暗說自己枉為情報特工,連這個幾乎每天都接觸的事宜也沒去留意和琢磨。當下,她二話不說,便把手裡的鮮花、水果遞給黃一煌,挽起衣袖正要蹲下去洗衣服時,高級班的學員列隊返回宿舍區了。傅索安便打消主意,迎著他們走上去。學員隊伍在樓門口停下時,傅索安正好走過去,往隊伍側邊一立,一聲吆喝:「立正!向左轉!」 兩隊縱隊變成了兩列橫隊,四十多名學員站在那裡,齊嶄嶄地望著傅索安,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傅教官為什麼出現在學員宿舍區。傅索安叫著班長的名字喝令出列,又問誰是生活委員,也讓出列,然後說了黃一煌的交易,問他們是否知道。那兩位,一是越南人,一是香港人,站在那裡不敢回話,只是搖頭。傅索安說:「現在,由你們兩個去把那些衣服洗掉。今後,絕對不允許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否則,禁閉室在等著你們!解散!」 傅索安隨即又往醫務室打電話,讓醫生來給黃一煌繼續診治,並指定了兩個學員專門照顧黃一煌。 兩天后,黃一煌恢復了健康,又出現在酒吧間裡。傅索安見他進門,叫來侍者吩咐道:「他要吃喝什麼,全部記在我的賬上。」 但是,當黃一煌餐畢叫結帳時得知後,卻拒絕記帳,堅持自己付了賬。傅索安見了,走過去微笑道:「也好,你就自己付吧。付完了我們一起往回走。」 黃一煌聽了,先是大吃一驚,繼而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連聲道:「好!好!好!」 但是,當他和傅索安一道往回走的時候,卻又沒有一句話,大概是在等傅索安開口。傅索安不知是怎麼想的,也沒有開腔,兩人默默地走到教官宿舍區的岔路口,傅索安駐步,問道:「明天是幾號?」 黃一煌回答:「9月22日。」 「什麼日子?」 「這個……」黃一煌一怔,想了想:「是您的生日?」 「不,明天是中秋節。」 「哦!我已經忘記了,年初看日歷時倒是查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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