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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女扒手的悲劇(14)


  公安處長的這個觀點,與會偵察員中有人贊成,但更多的人卻是提出異議,對「小龍」得手後這麼長時間仍不越境赴蘇向克格勃交差的意圖表示懷疑。「小龍」已經得手,她還不走幹麼?難道身負其他使命?這不合間諜活動的規律,擔任盜竊密件這樣的重任的間諜,向來都是「一行不兼二差」的。對此,「吳派」觀點者作出了解釋:密件雖小,但畢竟無法通過我邊境口岸的檢查,所以,「小龍」只能攜密件以非法形式出境。這就需要接應,而克格勃方面在交代任務時因不知竊取密件的確切時間,因此肯定得放一定的餘量,把接應日期定在稍後的日子,「小龍」不走,就在等這個日期的到來。

  如此解釋,過於牽強,另一觀點者馬上指出:如果這一觀點成立,那麼吳處長前面的觀點就立不住腳了,因為完全有可能「小龍」早已越境日蘇聯了。一時間,雙方各不相讓,爭得不可開交。爭了好一會,劉城副處長和吳榮德處長低聲交換意見後,打招呼讓大家都住口,請倪老師說幾句開導開導。倪炯敏笑道:「這個問題我也在琢磨,初步想法是宜在鄺裕祥的供詞裡找答案。大家可以再看看,鄺裕樣的供詞筆錄。」

  於是暫時休會,一些人「自由活動」,一些人輪流閱讀鄺裕祥供詞筆錄。半小時後重新開會時,果然有個偵察員找到了答案:「『小龍』還在國內的依據是她的腳扭傷了,難以進行非法越境。」

  有人不以為然:「傷?傷到什麼程度?一個多星期了還不能走路?她離開將軍墳時不也是一個人上的車嘛!」

  正當前面那位無言以對時,外面傳來一陣摩托車引擎聲,倪炯敏的助手小唐手持一個紙袋匆匆進來。倪炯敏問:「怎麼樣?」

  小唐點頭:「著了!」

  「你給大夥兒說一下吧。」

  小唐從紙袋裡抽出兩張X光膠片,對著牆上的日光燈高高舉起:「倪老師讓我去了醫院,調來了『小龍』受傷後拍的X光片子。

  醫生指出,她的左腳腳背的第一根骨頭也就是大腳趾骨已經發生骨折,大家可以看一下片子。」』眾人看著片子,議論紛紛,有人問這骨折意味著什麼。小唐說:「醫生說,通常說來,這樣的骨折應當上石膏或者夾板,三個星期後方可拆除。在這期間,患者難以作較長距離——比如幾公里——行走。」

  這樣,案情分析會對「小龍」還未離開中國這一點達成了一致意見。接下來,討論另一個更具實質性內容的問題:「小龍」去何處了?

  眾偵察員七嘴八舌議下來,認為「小龍」潛伏在附近養傷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從鄺裕祥的口供看來,這個「小龍』」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間都透出對中國社會情況的熟悉,所以估計她是不久前叛逃投蘇的知識青年,她是知道中國「群眾專政」的威力的,因此身負如此重案絕對不敢在附近城鎮的旅館下榻養傷。那麼,會不會去了克格勃給她的「關係」處待一段時間?分析下來,也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因為通常說來,克格勃方面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預見到「小龍」在作案得手後會失足扭成骨折,所以不可能給她安排一個用於養傷的「關係」。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由於中國公安機關防範成效極高,克格勃潛伏的「關係」無疑是極其有限的,那也就顯得更為「寶貴」,他們不可能向「小龍」透露這麼一個「關係」,因為「小龍」一旦失風被捕,那個「關係」也就完了。挨一箭失去兩雕的傻事,克格勃不會幹的。

  這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小龍」自己找地方養傷。她會去哪裡養傷?無非一是親戚,二是朋友。為了查明「小龍」的親友關係,首先必須弄清她是哪裡人,亦即原籍是何處。為了弄清這一點,偵查指揮部決定突擊提審鄺裕祥,從鄺的供詞中尋找線索,作為破案的突破口。」

  時間緊迫,破案心切,偵查指揮部對鄺裕祥的審訊排出了強大的陣容,不但吳榮德、劉城、周曉良、李平等處、科頭頭親自出馬,還請倪炯敏帶了兩位助手臨場坐陣。審訊室裡擺上了當時屬￿比較罕見的磁帶錄音機,由專人負責操作。另外,還安排了三名記錄員,要求記下鄺裕祥所說的每一個字。

  審訊從3月9日傍晚7時許開始,一直到午夜過後才結束。

  出乎鄺裕祥意外的是,從頭到底的訊問都是在平和的氣氛中進行的,這顯然和進門伊始他所見到的為之嚇得臉容失色的陣勢不合拍,但顯然使他明白了一點:尋查『小龍」的去向乃是十分重要的當務之急,所以他苦思冥想,充分配合。據鄺裕祥交代,他不知道也不敢打聽『小龍」是何處人氏、經歷等等,對方同樣也未打聽他的這些情況,這是特工的基本紀律。「小龍」甚至連姓名也未透露,在公安處的臨時戶口申報單和醫院的病卡上,她都讓他寫了「肖龍」——「小龍」的諧音。他們之間一起生活了半個來月,自然免不了要聊天,『叫、龍」也從未失口說過是何處人氏。當然,「小龍」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半個月中總要顯露出一些給鄺裕祥留下印象的細節。這些細節經過偵察員的耐心啟發誘導,一點一點地被鄺裕祥回憶起來,說了出來——「小龍」說話用普通話,但是聽上去不大標準,沒有北方人那麼流利、順暢;用語似乎也不大規範,比如向鄺裕祥打聽曹秋林的年齡時,就用了「他幾歲了」這樣的提問方式。

  「小龍」在飲食方面的特徵:主食喜歡吃大米飯、粥及糯米糕團,菜肴方面嗜食水產品,不會吃辣,喜歡偏甜,燒紅燒肉、魚時一定要放糖。每天喝酒,喜歡喝紹興黃酒,也能喝白酒,酒量很大,有一次喝了一瓶黃酒、半斤白酒也沒什麼,照樣思路清晰,談笑風生。

  對上海比較熟悉,具體表現在:2月24日電視中播出美國總統尼克松訪問上海的新聞時,她對迎賓車隊途經的道路都能一一說出,如數家珍。電視中播出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在錦江飯店宴請尼克松一行的新聞時,她說過這樣一段話:「上海的水質不行,60年代中期開始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蘇州河和其他一些小河洪裡還有魚蝦游遊,現在早已絕跡了。這次尼克松訪問上海一定從美國帶來了飲用水。」同樣的新聞,在播出北京和杭州的畫面時,她沒說什麼。

  3月10日淩晨,偵查指揮部隨即開會分析鄺裕祥的口供。刑偵科李平副科長是上海人,他根據「小龍」在諸方面所表現出的特證,認為她的原籍是上海,理由如下:第一,上海屬￿吳語地區,上海人說普通話時對捲舌音總是掌握不准,使人感到缺乏「北方味」,顯得不順暢。另外,上海人在打聽他人年齡時有一個明顯的習慣用語,即問「幾歲了」,而不是「多大了」。第二,上海人嗜食大米、糯米,燒菜愛放糖。第三,上海人習慣喝黃酒。第四,只有五十年代在上海生活過的人,才知道當時蘇州河及其他小河中的水質情況;也只有上海市區中的居民,才把「小河」稱為「小河浜」、「河浜」。

  李平的推理被大家一致認為合乎情理,這樣,可以初步認定『小龍」原籍是上海,原先的身份是上海知識青年。根據3月19日的案情分析所作的關於她在離開「先鋒廠」後多半會潛回原籍養傷的結論,基本上可以認定「小龍」現在棲身上海。偵查指揮部當即拍板:速派一支由精幹偵察員組成的偵緝小組,急赴上海緝拿「小龍」!」

  1972年3月11日傍晚,由劉城、李平率領,倪炯敏隨行的十人偵緝小組飛抵上海虹橋機常已經接到公安部通知讓「全力協助」的上海市公安局派車把他們接往福州路市局機關。上海警方專為協辦「2·28案件」而組建的一支由十六名資深偵察員組成的專案組已在那裡等著,雙方未及寒暄便開始通情況,談構想,制訂偵緝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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