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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女扒手的悲劇(15)


  在偵查工作中久經世面的上海同行沒有料到「先鋒廠」方面來滬要辦的竟是難度這樣高的一個案件,要找的對象竟是一個隻知大體上是知青身份的女青年,這等於是從頭開始辦一個案件。不過,上海警方在協助全國各省市同行協辦案件方面的「高熱情、高效率」在全國警界向來是出了名的,專案組長邵冬鋒當即表態:難度再大也要上,一定要把案犯抓到!

  「先鋒廠」方面原來的設想是在上海歷屆知識青年中排查線索,然後縮小範圍開展偵查。但這個方案顯然是難以實施的:至1972年1月底,上海已有八十九萬七千六百余名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不說檔案材料不全,就是全的話,在這些數量的材料中找一個只有體態容貌特徵的「小龍」也是一樁不可思議的事情。這等於是在一個中等城市中找一個匿名者,而且這個匿名者還只是「曾在這裡待過」,顯然是無法進行的。上海專案組諸君也開動腦筋反復考慮,但一時想不出一個在時間和質量上都行之有效的辦法來。這時已是3月11日深夜,大家都已疲憊不堪,於是決定休會,次日再作計議。

  次日上午9時,雙方繼續舉行案情分析會。上海專案組偵察員老盧提出了一個主意:「小龍」潛來上海既然是為養傷,那她一抵上海首先必須治療,要治療就必須進醫院,進醫院就得填病歷卡,河不從這上面試一試?即使查遍全市各個醫院,範圍也是有限的。

  眾人都認為這個主意不錯,於是立刻散會,兩人一組拼成了十個小組,配備摩托車,劃分地塊,馬上開始調查。

  當時,上海衛生系統有個規定:患者求醫,病歷卡由各醫院掛號室保管,只給患者一個門診號,憑號付費領病歷卡。這個規定無意中給「2·28案件」的偵查提供了方便。使偵察員每到一個醫院,都能很容易地調閱今年3月1日以後新開的病歷卡(據分析,「小龍」肯定使用新開卡)。上海的醫院很多,從市級一直到區級、街道(地段)級加起來共有二百多家,還不包括十個郊縣的縣級、鎮(公社)級醫院。二十名偵察員一天跑下來,只查一百來家醫院,並未發現線索。

  當晚,幾個頭頭腦腦開碰頭會,認為偵查思路是對頭的,但鑒於時間緊迫,需要增大偵查力度:從次日起,增派十個小組投入調查;同時,急電通知十個郊縣公安局,由各局安排專人去境內各醫院衛生院調查,所有工作必須在一天內完成。

  這樣,到3月13日晚上,偵查觸角已經伸遍了全市市區、郊區大大小小的每個醫院,但是,反饋過來的情況卻令人無法樂觀:竟是沒有一個女青年去診治左腳大腳趾骨折的!偵察員皆大惑:難道偵查思路出了問題?一時間,會議室議論紛紛,許多人的觀點傾向于「小龍」並未來上海。「先鋒廠」方面的劉城、李平幾個頭頭,聞言神色都變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個案件便重新成為「無頭案」了,偵查難度之大使人不敢想像。

  這時,倪炯敏開口了,問上海專案組組長:「老邵,你們上海有沒有企業醫院?」

  邵冬鋒聞言,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有企業醫院!對!對!對!漏了這一塊!」

  所謂「企業醫院」,是指一些擁有萬名職工以上的大型企業自己辦的醫院,當時上海頗有幾家,這種醫院由企業自己管理,與衛生系統沒有行政關係。一般說來,除非軍工企業,其他企業醫院都對外開放,社會上的居民只要付費,就能去看病治傷。企業醫院的規模、設施相當於郊縣的中心醫院,治「小龍」那樣的骨折完全勝任,因此,不能排除她去哪家企業醫院治傷的可能。對於警方來說,這是落實這個偵查思路的最後一個機會,自然緊抓不放。邵冬鋒當即下令:「往各個局打電話,查明全市共有多少企業醫院以及具體地址。」

  這個指示馬上得到了落實,十來分鐘後便有結果報來:全市共有十一家企業醫院,其中海軍軍工企業的那家對外不開放。邵冬鋒說:「好事不隔夜,馬上去人一家一家查!」

  當天午夜時分,偵察員在位於楊浦區的上海第二鋼鐵廠醫院內查到了一起可疑病歷。那是3月1日以來全市推一診療的一起女青年左腳大腳趾骨折的病案,病歷卡上寫的姓名是「謝寶貞」,二十四歲,住址是臨青路188號;是3月3日去二鋼醫院治療的。去調查的偵察員當即請二鋼醫院總值班把那天給「謝寶貞」治療的外科醫生張磊接來,請這位三十來歲的女醫生提供那位骨折病人的特徵。張磊每天接待病人,已經記不得這麼一個女青年了。於是把病情提了提,這才想起來,也說得比較籠統。這時,邵冬鋒打來電話,說:「問醫院拿她的X光片子,調過來作比較。」

  偵察員帶回了「謝寶貞」的X光片子,請市局的一位資深法醫將「先鋒廠」方面帶來的那張X光片子一比較,馬上得出結論:受傷位置、傷勢完全一致。警主於是立刻作出決定:傳訊「謝寶貞」!

  但是,病歷卡上的地址「臨青路188號」並非居民住家,而是一家單位——上海第十九毛紡廠。查了該廠職工名單,並無「謝寶貞」其人。偵察員商量下來,隨即去管轄派出所查臨青路188號附近的居民戶口底本,也未發現「謝寶貞」其人。看來,「謝寶貞」和「小龍」一樣,是一個杜撰的名字。偵查進行到這裡,線索斷了!

  再次舉行案情分析會,偵察員經過一番討論後認為:「小龍」既然在上海十一家企業醫院中選擇二鋼醫院去治療,自有原因,多半是她對這家醫院比較熟悉,或者以前曾去看過病;而把家庭住址定在臨青路188號,從邏輯推理角度來說,也絕非偶然,至少她是知道那裡是這麼一家工廠。臨青路188號和二鋼醫院所在的甯國路同在楊浦區,相距不過兩站路。「小龍」對那塊區域比較熟悉,估計多半原是楊浦區眉州街道或者平涼街道的居民。據此,警方決定立即在這兩個街道內開展暗查。另外,再次派員去二鋼醫院,向張磊以及給「謝寶貞」拍X光片子、上石膏的醫生詳細瞭解有關情況。

  警方迅速召集眉州街道、平涼街道各裡委會治保委員開會,當場介紹了查緝對象的特徵,要求治保委員回去立刻進行秘密查摸,務必在當天晚上前完成此事,將結果報來。所有參加偵查的偵察員都對這項調查寄予著很大的希望,但是,到晚上8點鐘當最後一個里弄報來調查結果時,他們失望了——這兩個街道總共大約八萬居民中並無類似「謝寶貞」這樣的一個人物。

  與此同時,對二鋼醫院張磊等二位醫生的調查也在進行之中。

  偵察員找了外科醫生張磊、放射科醫生富一迪,但是兩人無論怎麼回憶,也想不出和「謝寶貞」接觸時對方說過什麼有偵查價值的話語。這樣,有希望提供線索的只剩下一個人了——上石膏的辛甯醫生。辛寧這天休息,去蘇州遊玩了,要隔天才能回來。幾個頭頭交換了意見,決定連夜派警車赴蘇州找其調查。

  偵察員驅車抵達蘇州,找到辛甯下榻的親戚家時,已是淩晨1時多了。辛寧沒有思想準備,乍見偵察員又驚奇又緊張,連聽都沒法聽清來意,好一陣才定下神來,連連點頭答應「回憶回憶」。他看了偵察員帶去的病歷卡上自己記下的處理記錄,忽然興奮起來,拍著大腿叫道:「記起來了!有這麼一個姑娘,她是虹口區的!」

  哦!偵察員聞言大喜,但因前面一次次希望都落了空,所以對眼前這一幕還有點半信半疑,為首的李平小心翼翼地向對方請教:「辛醫生,你怎麼知道她是虹口區的?」

  「她家就住在我家隔壁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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