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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審查和考驗(3)


  營長說完這句話,大步出去了。上尉朝傅索安看看,也走出去了。馬上從門外進來兩個佩手槍的衛兵,朝傅索安面前一立,打著手勢讓她跟他們出去。傅索安被兩人押著出了辦公室,走下樓梯,進入一間面積不大的會議室。這時,她聽見前面傳來引擎發動的巨大轟響,然後倏然而止,直升飛機在營部前的大操場上降落了。

  大約過了五分鐘,邊防軍營的一位少尉軍官、軍隊監察局的那個上尉陪著兩個莫戈恰國家安全部門的便衣特工走進了小會議室。他們來到傅索安面前,特工看了看她,把目光轉向邊防軍方面的那兩位,說了句俄語,聽上去是在詢問什麼。上尉回答了一句。

  一個特工點點頭,望著傅索安,說著生硬但能聽懂意思的英語:「你就是那個從中國越境過來的紅衛兵?」

  傅索安用英語回答:「是的。」

  「你叫什麼名字?」

  「傅索安。」

  特工點點頭,原來這是驗明正身,防止押錯對象。那個少尉從公文夾裡取出幾張紙,估計是《抓獲經過》、《訊回筆錄》、《拘押情況》、《體檢記載》之類,一張一張就像遞交大額面鈔票那樣遞給一個特工,後者—一看了看,點點頭,在文件夾裡簽了名。另一個特工也簽了名。

  至此,交接手續算是結束了。一個特工從懷裡掏出一副手銬,扣住了傅索安的雙腕。傅索安對這副手銬的感覺是:比中國的手持大而笨重,估計是根據蘇聯人的體型而設計的。

  兩個特工押著傅索安出了營部大門,門外大操場是停著一架小巧玲瓏的直升飛機,傅索安後來在克格勃特工學校受訓學習識別飛機時,弄清這是蘇聯1962年設計製造的「紅色之鷹二型」輕型直升飛機,專用於短中距離之間的軍事突襲。直升飛機周圍站著十幾個軍人,都是營部衛兵、軍官,出來看熱鬧的。見特工押著傅索安過去,他們都把目光移向她。一雙雙藍眼睛看得傅索安渾身極不自在,就像在鮑家莊的批鬥會上一樣,她只好低垂著腦袋,機械地邁著腳步,似乎好一陣才走完了那段其實並不長的距離,順著特別的階梯很高的鋁合金舷梯上了直升飛機。

  機艙裡,所有靠艙壁的位置都設置著一種活動椅,不用時可以折迭起來翻上艙壁,以節省空間盛置物品。傅索安發現四張椅子翻下著,其中兩張上面坐著兩個穿空軍地勤制服的年輕蘇聯士兵,懷裡抱著衝鋒槍。見她進艙,他們立即調整姿式,把衝鋒槍口戒備十足地對準她。一個特工看了看機艙四周,從角落裡扯出一個草黃色帆布口袋,扔在傅索安腳下,示意她就地坐下。傅索安遵命坐下,兩個特工把機艙門關上後,也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時,駕駛員發動了引擎,直升飛機發出很響的轟鳴聲,傅索安坐在艙板上,只覺得機肚裡面在強烈地顫抖著。她還是第一次坐飛機,不禁有些奇怪:飛機怎麼是這樣的?抖得那麼厲害,要抖掉了一顆螺栓,這飛機不是散架了?她還沒想出個究竟來,飛機升空了。傅索安只覺得心一懸,傳進耳朵裡的轟鳴聲一下子減輕了許多,艙板下也抖動得不那麼厲害了。傅索安覺得甚是新奇,竟暫時把對莫測凶吉的前程的擔憂扔在一邊,心裡產生一種強烈的衝動,想站起來看看舷窗外是什麼樣子,但目光觸及押解人員那兇狠的臉孔,便驟然失去了勇氣。

  飛機起飛時,地面陽光燦爛,空氣中一片春天的氣息。但是,升空飛了一會兒,情況就變化了,飛機鑽進了一個烏雲團,舷窗外像探照燈那樣射進來的光柱像被一刀切斷似的倏然消失了,機艙裡頓時光線黯淡。接著,高空的氣流像一隻巨大的手掌一樣,抓住了飛機並且肆意擺弄,把飛機在空中拋上跌落,左右搖晃。傅索安坐在艙板上,身子隨著飛機的晃動而搖晃著,就像小時候在公園裡玩一種叫「搖擺舢舨」的遊樂器具。她的雙手被銬在身前,不能分開,便只得快速左右移動,在失控時雙手同時支撐,以保持身體的平衡。

  那四個特工和士兵緊緊抓著座椅上的帆布軟拉手,不一會,由於顛簸得厲害,一名士兵開始嘔吐。接著,另一名士兵也出了洋相,他在搖晃著,手中的衝鋒槍跌落在地,直滑到傅索安旁邊,被傅索安一腳踢回到他的座位旁。一個特工見狀站起來,一手扶著椅子,一手指著那個士兵用俄語亂罵了一陣。另一個特工也站起來,把另一側艙壁上的一個椅子拉下來,固定,然後示意傅索安坐到那裡去。

  這種顛簸狀況大約持續了半個小時,隨著一團光柱切入舷窗,宣告飛機鑽出了雲團,擺脫了氣流的控制,飛機頓時變得平穩了。

  又飛行了一會兒,直升飛機開始盤旋,接著降落在莫戈恰市郊外的一個軍用機場上。

  按照原定計劃,傅索安將乘上這天下午飛往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的一架軍用運輸機押解該市,停留一夜後再去莫斯科。但是,情況起了變化,那架軍用運輸機因所載貨物未運到機場而推遲至次日起飛,這樣,傅索安就須在莫戈恰軍用機場待十多個小時。

  傅索安一下飛機,馬上被汽車載往位於機場一側孤零零的一幢建築物,那是機場的機械倉庫,其中一間沒有窗子的空房子成為傅索安的臨時牢房。牢房裡有一股濃烈的機油氣味,靠裡側牆邊放著一張臨時支起的行軍床,傅索安可以坐或睡在上面。外側靠門口放著兩把椅子,那是兩個押解特工的位置。他們奉命寸步不離守著傅索安,連傅索安上廁所也必須跟著。這使傅索安很是難堪,但她無可奈何。

  那兩個年輕士兵下飛機後就不知去向了,倉庫外面安排了一個崗哨,由機場衛兵擔任警戒,兩小時一次換崗。

  傅索安在臨時牢房待下後,機場派一輛汽車送來了午餐。一共是三份,每份裝在一個託盤裡,有麵包、熏肉、香腸和一種又酸又成的叫不出名稱的蔬菜。兩個特工和傅索安吃一樣的食物。吃完後,每人還有兩個蘋果。

  晚餐也是這樣,但內容變了,也是葷素搭配,還有一道甜點心。

  這天晚上,傅索安在行軍床上睡了一會兒。那兩個特工,仍守在他們的崗位上,也不知他們打盹沒有。

  次日上午,傅索安被押上另一架飛往鄂木斯克的軍用運輸機,于下午2時飛抵鄂木斯克。下飛機後,立刻上了另一架螺旋槳小飛機,升空直飛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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