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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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倆過灕江橋時,情不自禁又一次駐足遙望鳳山。不知怎地,章浩若的胸臆湧出這幾句詩:「滿地蘆花和我老,舊家燕子傍誰飛?從今別卻江南路,化作啼鵑帶血歸」。 是夜,卻是月明星稀的清朗乾坤,灕江如一匹墨綠色柔熟軟緞,舒展於迷人的夜色中。寂靜的灕江橋上,有兩個男子信步走來,迷離的夜景讓他們收住腳步,倚欄而立,陶醉其間。那高挑者,是徐君虎;那壯實者,是蔣經國。 章家老小在桂林時,蔣經國也來到了桂林,是安排?是巧合?誰知?章亞若去世後,這一年余,蔣經國極少來桂林,即便來到也是匆匆離去,怕見傷心處! 可是,男人畢竟是男人。一年來,蔣經國建設新贛南的事業可謂「如火如荼」,是年七月,《科立爾》雜誌率先刊出文章《小蔣建立型模,作為新中國未來的範例》,蔣經國和新贛南名噪海外。《紐約時報》的記者、劇評家阿德金森又專程來贛南實地採訪,就在十一月,刊出《贛南建立民治的目標》的特寫,對蔣經國和新贛南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中國方面的有識之士,都一廂情願地高談中國的現代化,卻只有贛南在真正地推行」。而此時的蔣經國卻已作了離贛的準備,父親這次召他去渝,便是即將讓他出任三民主義青年團中央幹部學校教育長,贛南,只不過是他事業騰飛的基石吧。 蔣經國自信,心口的創傷已痊癒。适才幾位銀行行長為他洗塵,他邀上老友徐君虎,宴罷,酒醉飯飽,他來了興致,又拉著徐君虎邊走邊聊。 可佇立橋上,他的心境陡然間變了。「今宵酒醒何處?」灕江上,山影明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他刻骨銘心思念起這個二十九歲就走完了生命歷程的年輕的女子!誰說創傷已痊癒?那薄薄的痂瘢,原來只要輕輕一碰,汩汩的血又湧了出來。 他忘了身邊的徐君虎,他的目光癡癡地望著東北方向黑魆魆的群山剪影,他的心在泣血:亞若,你在哪裡? 知情人徐君虎看著他,也就不言語,只是沉沉地歎了口氣。 這是一幕悲劇。四年前,蔣經國接到章亞若求職信的神態,徐君虎記憶猶新。這個女子確實不尋常。不尋常來自誠實。她後來與蔣經國的熱戀,似不可思議,莫非這是一出命中註定的錯緣?而兩年前的冬日,贛州來人的言行,徐君虎此時憶起,也毛骨悚然,看來章亞若死於非命無疑。 那是贛南三青團的兩位年輕人,蔣經國保送他們去重慶受訓,路過桂林,前來市政府看望徐君虎。徐君虎對他倆不甚熟悉,但對贛南來客,他都熱情周到。 寒喧之後,兩位年輕人見左右無人,掩緊房門,神情詭譎問道:「徐科長,桂林可有小車出租?」 戰時汽油緊張,桂林小車極少,除了達官顯貴,一般人步行,經濟寬裕的坐人力車代步,徐君虎不知他們要小汽車甚用,便問道:「有什麼急事要辦嗎?」 兩人面面相覷,欲言又止。徐君虎不喜歡這吞吞吐吐、鬼鬼祟祟的樣子,便不悅:「又要我幫忙,又不實話相告,怎麼回事嗎?」 一年輕人忙說:「徐科長,你在贛南專署當主任秘書時,大家都曉得你是專員的好友,你為人耿直,眼裡容不得砂子,我們都很敬佩的。」 徐君虎擺擺手:「別繞圈子,直話直說。」 另一年輕人不無激動地說:「記得去年秋天徐科長你回贛十天,大家將章亞若與專員的事告訴你,你還不相信。現在,這女人肚子也大了,到桂林待產,想當蔣太太呢。我們昨日邀她游灕江,原想——」 突然頓住,不說了。 「哦?」徐君虎知事不小,仍沉著詢問道:「昨日遊灕江,今日要租小車,這有何關呢?」 「真人面前不說假。我們想再邀她遊山……這桂林城,還好沒幾個人知道她……不如趁早……找個機會……勒死她!」兩人趨前,作耳語狀。 徐君虎不覺毛骨悚然!看這兩人年紀不大,卻如此心毒手狠;轉而一想,何敢如此膽大妄為呢?便壓住怒氣,冷冷問道:「這,是蔣專員的意見嗎?」 兩年輕人搖搖頭:「不是。他什麼也不知道。」 「那,是誰的意見呢?」 兩年輕人不語。思忖片刻方琅琅答道:「我們為了愛護專員的聲譽和前途,必須這樣幹!」 「你們禽獸不如!」徐君虎拍案大罵,「人命關天!還不只一條命,她腹中還有蔣專員的骨肉!我看你們是瘋了!才想得出這麼兇狠殘忍的主張!告訴你們,章亞若無事便罷,有事則拿你們是問!」 劈頭蓋腦一頓訓斥,兩年輕人方唯唯諾諾離去。徐君虎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復。想這兩人必是蔣經國的寵信,對蔣不可謂不忠不愛,可對章亞若這個無辜的女子,卻莫名其妙恨得如此殘虐!聽他們的口吻,像要勒死一隻小貓似的,女人難道真的不是人?! 徐君虎曾將這一切委婉告之蔣經國,要蔣經國嚴加提防。可以後似乎風平浪靜,一對孿生兒平安來到人世間。當徐君虎以為不過虛驚一場之時,章亞若卻猝死桂林,看來一切防不勝防啊 久久地沉默。 徐君虎試探性地問道:「你去過鳳山嗎?」 蔣經國一怔,隨即掩飾著反問:「我去幹什麼?」 徐君虎快人快語:「老章的墓,你不去看一下?」 蔣經國呆了:徐君虎,知己也。他要對這位老朋友傾吐一切:他的愛他的怨他的苦衷他的無奈!可是,一切無從說起!即便說了又能怎樣? 莫!莫!莫! 「莫講那些話了。」他悲涼答道。他不再看遠山剪影,垂首橋下深不可測的江水,傷心不能語。 他如何能去亞若墓前? 他怎麼對亞若說? 為人夫為人父,他盡到了天職嗎? 去年冬天,他失魂落魄去到重慶,不用他啟口,父親和宋美齡似已知道一切。 父親露出罕見的溫情:「人死不能複生,你要想得開,以事業為重,以國家民族為重吧。」 他還能說什麼呢? 父親又歎息說:「這是意想不到的事嘛,食物中毒,大人小孩都誤食了,可憐啊。聽說讓那女傭逃掉了?」 他驚愕得睜圓了眼。是哪一諜報系統錯報還是謊報了「軍情」?是糊塗還是暗示?他如墜雲幛霧幔,是假作真時真亦假?還是真作假時假亦真?他糊塗了。 「唉,我聽了心裡也很難過。人非草木呵。你要想得開。有些事體,怕還得信信天意。聽說這件事在桂林沒興起一絲風浪,這就好。好,休息去吧,別太難過了。」 他無聲退下。 將錯就錯?將錯就錯吧。 他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了!人與人是不可信賴的。 情報系統不會太愚蠢太荒唐,而是一張張太殘忍太兇猛太陰毒的可怕的網!章家老小得在網中求生存,他得保護好他與亞若生的這對孩兒!最佳的保護就是讓人們忘卻他們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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